“师弟，不是我要将你困在谷中，这是婆婆的命令。婆婆少说还能活七年，可能只是在外面被耽搁了，一时回不来，等她回来了，肯定也就让你出谷了。”

  明山吧嗒着嘴，回味着神仙汤的味道，心不在焉的道。

  赵河恳切的劝道：“师兄，我不是着急出谷，实在是担忧婆婆的安慰。婆婆平日里稳重仔细，肯定是算着时间的，她现在不回来，我们怎么能悠哉游哉的修行？出去找找，我也能安下心来。”

  明山眯着眼睛，懒洋洋的晒着太阳，观赏谷中移栽来的花草。一年多前，赵河和他一起将谷中的地面平整了遍，种了很多花木在谷中，现在有些已经长出来了，姹紫嫣红的，很是好看。他这两年多，每日送药后都要在谷内赖上一阵，明海这小子，说话又中听，熬炼的神仙汤味道也越来越好了。

  赵河看着明山的样子，心中一沉。依着明山的性子，狐婆婆在外不回来，一定是最心焦的。可最近，心神完全放松下来，可知是得到了什么消息，老太婆没有死在外面。

  “你俩在这谷内，可是好自在啊！”一道阴冷的声音悠悠传来，赵河窝在地上，爪子从肉垫中弹出，不动声色的抬头望去。

  老树下，显出一道佝偻的身影。着一身黑袍，白发苍苍，眼神阴郁的望着二狐。

  明山欢鸣一声，奔上前去，亲昵的蹭着那黑袍人的腿，很是欢脱的样子。

  “回来了？”赵河心中暗想。眼前的老人比几年前最后一次见更像个妖魔，老脸皱巴巴缩成一团，浑身的血腥气隔着老远就能闻到，显然已彻底堕入魔道了。

  狐婆婆抚摸着明山的头顶，低声询问几句，见赵河上前见礼，咧开嘴笑了笑。她现在长的和恶鬼一般，笑起来也没有几年前的和蔼慈祥了，直让人心头发毛。

  “怎么？两年不见，认不出婆婆来了吗？”

  “哪里，只是婆婆这次回来，好像精神比以前好些了。”赵河恭敬的答道。

  一旁的明山抢话道：“婆婆，你不知，师弟这两年常常念叨你呢。”

  狐婆婆冷笑道：“你倒是和他走的近了，不是以前每日欺侮明海的时光了？”

  明山吐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岔过话头“婆婆，别提这个了。你不在的这两年，我勤学苦练，颇多法术都练成了，你看”

  狐婆婆摆摆手打断他，将赵河唤到近前，询问修炼进度。

  明山颇不服气，直叫唤“师弟这两年都没有怎么好好修炼，我每次来谷中，他都迷迷糊糊的打瞌睡。而且，他将心思都分到什么酿造神仙汤、养花种草上了。”

  “是么？”狐婆婆双眼放出幽光，直勾勾盯着赵河。

  赵河显得很僵硬，干着嗓子回答：“弟子愚钝，小纳阴术只修炼到第三层。”

  一旁的明山见狐婆婆施用惑神法术，赶忙叫道：“婆婆，明海这厮不成器，我已教训过他了，何必施展惑神术呢？”

  狐婆婆猛的扭头怒斥道：“不知尊卑，你这两年是懒散惯了吗！”明山没想到狐婆婆这趟回来，竟然如此易怒，哑口缩回身子。

  赵河深深的呼吸着，面上仍显露出呆滞的样子。

  “不错，三层，不算慢了。”狐婆婆干笑着，打出一道法力到赵河体内。

  赵河感受着冰凉的法力在周身流转，尽力控制身子，将气血压制的蛩伏在经脉深处。

  “气血活泼，经脉通畅，比描述的第三层要强些。嗯，应该是困在这境界久了，积累深厚。不错，很不错。”狐婆婆自言自语着，散去眼中幽光。

  “走吧，不要打扰你小师弟修行，和我去葫芦洞看看。”狐婆婆涩着嗓子说了句，袍子中散出一道道黑雾，腾空而去。

  “小师弟。”明山没有立即离去，对赵河道：“婆婆她“

  “无妨。”赵河道：“快去吧，婆婆走远了。”

  明山欲言又止，转身去了。

  ‘这老婆子，像是不太灵光了。’赵河心中思索着，放开压制的气血。他自从练成小纳阴术五层境后，琢磨出了可以稍微改易身形，隐匿气血的小法子，就连明山在场时也一直压制着，就是为了瞒过老婆子，竟真成了。

  他将锐利的爪子藏回肉垫中，在谷中来回踱步。

  ‘现在藏起来的应对，除了小纳阴术五层之外，还有神魂不受制可以打一个出乎意料。九毒铁爪和飞血刃狐婆婆可能会预想到我能练成，不过经由那些古怪的方法的修改，威力提升不少，能作为杀手锏用。’赵河出神的想着，咬破掌上的肉垫，肉垫中慢慢渗出黑色的血迹，滴在草地上，周遭的青草转瞬之间变成黑灰色，被风一吹，化成了粉末。

  “来吧，看我怎么和你拼个鱼死网破。”赵河狠厉的咬着牙，调转身子刨土掩盖痕迹。

  月下，赵河一板一眼的修炼修习祭舞，动作很标准，只是少了些神韵。

  突然，一阵鼓掌声传来，狐婆婆的身影出现在赵河左侧。

  赵河慢慢停下祭舞，上前见礼。

  “孩儿，你练的很不错。”狐婆婆满面堆笑，伸手抚摸赵河的皮毛，似乎抚摸一件稀世珍宝。赵河莫名其妙的想起了明山，如果是明山师兄被抚摸的话，现在应该已经伸出舌头喘气了吧，他觉得如果自己也能伸出舌头的话，狐婆婆应该会对他更为放心，可惜，此情此景实在是做不来那种事。

  “多谢婆婆夸赞。”赵河如往常一般温顺的伏下身子。

  “来，进屋吧，婆婆今天来助你打破小纳阴术第三层的瓶颈。”狐婆婆扭头向屋中走去。

  屋内的陈设与两年多前不同了，书架上的典籍换了一批，多余的经籍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一张新添的矮几上，内侧有一个置物架，摆满了草药和葫芦。

  狐婆婆翻了几本经籍，见都是些阐述经文的，也就没多说什么。又去置物架边看了看，都是些滋补药草，葫芦里是神仙汤，透瓶的香。

  狐婆婆淡淡开口道：“听你大师兄说，你常让他带些话本、地图来看？”

  赵河羞涩的道：“徒儿觉得，这些书上记述了人族的言行，可以启发智慧，就想着多看看，将来下山游玩也有个去处。”

  “很好。”狐婆婆伸出枯瘦的手来，指了指狐窝，道：“狐窝下面有一股土腥气，呛的婆婆鼻子痒。”

  赵河闻言，浑身不由得一震，干巴巴的说道：“有，有吗？那徒儿徒儿把窗户打开吧，让风吹进来可能就好点了。”

  狐婆婆冷笑道：“徒儿，怎么在睡塌下挖洞呢？对风水可不好啊。”

  赵河的冷汗一滴滴渗出，挡在狐窝前面，似乎说不出话来。

  “好孩子，起开，让婆婆看看你藏着什么秘密。”狐婆婆缓缓向狐窝走近，赵河只好慢吞吞让开身子。

  阴风狂作，将狐窝吹开，露出下面的小洞来，里面用蓝布方方正正的包着几样东西。

  狐婆婆弯下身子，解开了蓝布上的疙瘩，赵河缩成一团，躲在置物架旁边。

  “这就是你每日辛苦修炼要看的东西？”狐婆婆诧异的伸手指着露出的几本花花绿绿的书来。书的封皮上赫然是露骨的男女交缠在一起的图画，栩栩如生，印刷的很是精美。

  赵河身子缩的更紧，害怕的呜呜叫着。

  “莫害怕，婆婆不会责备你的，年轻嘛。”狐婆婆温和笑道“婆婆还以为是什么东西呢，原来是这些。”

  赵河慢慢凑前去，看样子吓得不轻。

  “不提那些了，婆婆不是食古不化的老狐狸，你无须担心，做正事吧。”狐婆婆从腰间的锦囊中摄出一口遍布铜绿的大鼎，又取出好些药材放进鼎中，张口一吐，一大团殷红的妖血落进去。

  赵河大惊失色，连忙劝阻她要爱惜身体。

  狐婆婆不理他，张口又吐出一团团血来，直到把鼎装满，而脸色只是微微泛白。

  狐火熊熊，鼎中很快沸腾起来，妖血与药材混合，咕嘟嘟的传来一股股奇异香气，赵河嗅了嗅，只觉得浑身燥热起来，情不自禁想要扑到鼎中大口喝下这血汤。

  谷中的声音都消失了，连虫鸣鸟叫都听不到，静的可怕。鼎中血浆鼓出一个个气泡，不断炸开，这声音，像重锤一下狠狠砸在赵河心头。

  狐婆婆转过身来，慢悠悠道：“好孩儿，进鼎中泡药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