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日巴拉翻起金鱼眼感激地看了一眼巴图噶尔，然后摆出一副苦不堪言的表情：“这个……每当我方捕获一个‘妖人’，如何拷打就是不开口，更离奇的是，‘妖人’过了五日便莫名死去。试想，朝廷命下官把‘妖人’押送大都，就是八百里快马也不可能过长江的！”

  明里帖木儿眯缝着眼睛冷冷问道：“果真如此？”

  “这还有假！”哈日巴拉把身体向前凑一凑：“据那些老人说，‘妖人’巫术十分了得，可以不受限制地控制‘妖人’的行动，只要需要，你的意识也可以控制。”

  明里帖木儿微微摇头：“本万户不相信有这等了得的巫术？我蒙古巫术也历史悠久，怎么本万户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等了得的巫术？”

  “这个……”哈日巴拉砸吧一下干渴的嘴唇：“据说，‘妖人’的历史要比我们长得多。是经过几千年的传承才沉淀为今天的程度，其中的奥秘是我等不甚了解的。”

  “几千年的传承！”明里帖木儿紧了紧环抱的双臂：“这么说这帮‘妖人’就等于一个小朝廷了？”

  哈日巴拉放下茶碗：“也可以这么说！多少年来朝廷都拿这帮‘妖人’毫无办法，至少目前是天不管，地不管，官方也不管的地方。”

  “哼！”明里帖木儿重重地哼了一声，终于把环抱的双臂松开，“嘭”地一声，双拳狠狠地对撞起来：“我成吉思汗的氏族扫遍天下无敌手，岂能容忍一个小小的都庞岭逍遥在我手掌之外！”他“呼”地一声站起来，急促地踱着双脚，突然停顿，冷冷地看着哈日巴拉：“你说这帮‘妖人’已在山上盘踞千年之久，那么他们是否与前朝有所联系？”

  “这个……”哈日巴拉支吾着一边思索一边回答：“这个下官就不得知晓了！不过据下官推论，这些‘妖人’一定有与前朝联系，抑或前朝的前朝都一定有联系，否则，任何一个朝廷都不可能容忍一个不受自己管辖的势力存在。”

  明里帖木儿又把双臂紧紧抱在胸前，朝哈日巴拉紧走两步，声音极低地问道：“你的上司没有给你透露‘妖人’的其他情况？”

  “没……没有，只是命下官监视或是捕获几个‘妖人’回大都而已！”哈日巴拉装着迷惑的样子看着明里帖木儿。

  “那你知道捕获这些‘妖人’干什么用吗？”明里帖木儿微微低下头看着哈日巴拉。

  “这个……”哈日巴拉嘴角微微抽动一下：“这个……是为了识别一种古怪的文字吧！万户一定知道得比下官多得多呀？”

  “那是自然！”明里帖木儿微微扬起头：“也许你我都被蒙在鼓里了！以本万户的猜测，朝廷一定还有更大的秘密隐藏起来，哈大人你说是吗？”

  “哦！这个……”哈日巴拉脑子迅速地思索起来，他知道这是明里帖木儿在试探自己，试探右丞相哈刺哈孙或是皇帝有什么想法？哈日巴拉微微欠身：“这个……下官官微职卑，不该知道的下官哪敢妄为！”

  “哼！”明里帖木儿轻哼一声，仰望着都庞岭方向长舒一口气：“如果这些‘妖人’正如你所说，这还是一块难啃的骨头呀！”他转身向哈日巴拉：“哈大人，本万户问你，现在你是如何计划的？”

  哈日巴拉艰难地站起身，慢走两步向明里帖木儿欠欠身：“这个……下官此次来就是向万户禀报下官的计划。”

  “嗯！那就当面说来！”明里帖木儿眼皮都没抬一下轻轻说道。

  哈日巴拉艰难地坐下，缓缓说道：“这个……在大前天的时候，下官的手下又抓到一个‘妖人’。当然还是老样子，如何拷问‘妖人’只字不答，为了不重蹈覆辙，下官精心策划了一次‘苦肉计’……”

  “哦！”明里帖木儿略感兴致地走到原来的石凳前，快速坐下：“那就快快讲来！”

  哈日巴拉指指喝干的茶碗，巴图噶尔连忙提起茶壶给哈日巴拉续茶。

  哈日巴拉赶忙端起茶碗“啊！”地一声喝了一大口，用肥厚的舌头舔舐着嘴唇的茶渍，深深地吐了一口气：“这个……经过数次的失败，下官总结一条经验，这个……要想真正捕获‘妖人’并把他送到大都，必须得了解‘妖人’的巫术，否则是没有一个‘妖人’能活到大都的。”他停顿片刻，习惯性地把双手插在滚圆的肚皮上，两只大拇指不停地绕圈：“灌阳巡检司新任统领叫梁宇辰，是一位文武双全的硬汉，他手下还有一位足智多谋的帮办叫陈祚荣，自他俩上任后的确为下官帮了很大的忙。于是，下官就和他们演了一场苦肉计。”他端起茶碗轻轻喝了一口，舔舔嘴唇继续道：“我们在设计好的场所中，当作那个‘妖人’的面，痛打他俩二十军棍，原因是拷问不当，有同情‘妖人’之嫌。当晚命他们俩及手下十来名弟兄‘策反’，救走‘妖人’逃向都庞岭方向。这个……就有可能打进‘妖人’内部，首先了解‘妖人’巫术之解药，再……”

  “然后再截获几个‘妖人’下山是吧？”明里帖木儿大声制止哈日巴拉，用极其鄙视的眼光看着他：“哼！皮斯打！你哈日巴拉的脑子有问题吧！你用屁股想想就知道，如若你那个梁……梁宇辰真的能打进都庞岭，‘妖人’能够控制他们自己人，难道就不能控制那个梁宇辰吗？”

  “嘿嘿！”哈日巴拉轻笑两声：“那是自然，‘妖人’确实能够控制我手下的行动，但他们绝对不能控制他们的思维！”

  “哼！”明里帖木儿狠狠地哼了一声：“你敢保证这个梁宇辰不背叛朝廷？”

  “嘿嘿！”哈日巴拉奸诈地笑着：“这个嘛……有可能！但他必须考虑到后果。”

  “什么后果？”明里帖木儿微微睁开眼皮。

  “你知道梁宇辰的姨丈是谁吗？”哈日巴拉得意地看着明里帖木儿。

  明里帖木儿并没有吭声，只是冷冷地看着哈日巴拉。

  哈日巴拉干咳两声：“咳咳！这个……他的姨丈就是广西两江道宣慰司政事马萧公是也。”

  明里帖木儿眯缝的双眼中“嗖”地射出两道寒光：“此话当真？”

  哈日巴拉得意地晃着肥硕的大脑壳：“那还有假！这个……这个灌阳巡检司统领的任命还是马萧公亲自任命的。”他轻轻地翻了一下眼皮看着明里帖木儿：“据下官了解，万户与这个马萧公也不是十分对付吧？”

  明里帖木儿傲慢地低垂一下眼皮：“哼！难道你哈日巴拉和马萧公是一条船上的人啰？”

  “不！不！不！”哈日巴拉连忙摆手：“下官当然与万户是一条船上的！”说着，讨好地凑到明里帖木儿耳边：“要是梁宇辰敢违背朝廷与‘妖人’私通，这就是万户整治马萧公的最好把柄。”

  “皮斯达！”明里帖木儿轻骂一声，乜斜哈日巴拉一眼：“那个梁宇辰分明是你哈日巴拉放上山的！到时候马萧公一推二六五，这一切的后果将由你来承担！”

  “这个……这个……”哈日巴拉有些尴尬起来。

  别看明里帖木儿外表傻大憨粗的，但心细如发，他早就看透了哈日巴拉心里面的那点小九九。一旦梁宇辰等行动不利，哈日巴拉立即将责任推到马萧公身上。关键时候，只有明里帖木儿嘴巴往哈日巴拉这边一歪，马萧公就死无葬身之地了。但明里帖木儿早就看出官场的这种两头热的做法，他哈日巴拉敢在自己面前出卖马萧公，同样也会在马萧公面前出卖自己。

  哈日巴拉强装笑脸凑上前：“万户看您这是哪的话？下官不是为万户着想吗？只要下官与万户联手，扳倒他马萧公还不是探囊取物吗！”

  明里帖木儿狠狠瞪了哈日巴拉一眼：“皮斯达，你姓哈的少在老子面前卖乖！老子两万多蒙古铁骑，只要他妈的从都……都庞岭一过，一切将化成齑粉。本万户才不稀罕什么梁宇辰给老子做什么卧底，多此一举！”说着，狠狠指着哈日巴拉的鼻子：“你赶紧给老子回去，半月之内让你那个梁宇辰给老子打听‘妖人’的情况来报，否则本万户绝不轻饶你！”说着，向巴图葛尔歪歪头：“巴图，送客！”

  “遵命！”巴图葛尔向哈日巴拉一伸手：“哈大人请！”

  哈日巴拉眼见挑拨离间的计谋没有得逞，甚是狼狈，于是强装笑脸向明里帖木儿拱拱手：“万户大人，这个……下官也是好心！马萧公长年于静江，与当地南人关系处得甚好，下官担心……”

  明里帖木儿不耐烦地挥挥手：“这就不必你哈大人操心了！还是好好给老子收集‘妖人’的情况，否则……哼！”说完，手一挥，看都不看哈日巴拉一眼。

  巴图葛尔将手一伸。

  哈日巴拉只能拱拱手：“下官告辞！”灰溜溜地走下宜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