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之前，傅家奶奶把傅生言单独叫到楼上的佛堂。

  “奶奶，您找我有事？”

  印象中，从他成年起，奶奶就再也没有叫他进过佛堂。

  老太太年轻时也不信佛。

  她年轻轻守寡，一个人平衡着偌大的家族体系，她只能相信弱肉强食，相信丛林法则，又怎么可能相信佛呢？

  如今，她同样能够理解傅生言所处的位置，以及必须要面对的杀伐和决断。

  当长辈的都一样，谁太强了，就压着点。谁太弱了，就护着点。

  想当初，若是没有老太太撑腰。

  就凭傅生言一个四岁的孩子，独自跌跌撞撞回到傅家？

  他能活到成年？

  “你跟曼曼，现在是怎么打算？”

  老太太目光矍铄，在傅生言的眼里，从来就跟慈祥无关。

  “你别跟我说什么假离婚的那套。那天在酒店吃饭，你说那些糊弄鬼的话，一桌子人都在给你面子罢了。”

  “奶奶，不敢瞒您。”

  傅生言点点头：“我之前，确实伤透了曼曼的心。我希望她能原谅我，但我更希望能给她一些时间，让她重新考虑清楚。”

  “如果最后，她选择了傅叶白呢？”

  老太太意味深长地看了傅生言一眼。

  傅生言拳头微微一硬，同样也瞒不住老太太的敏锐和精明。

  “阿言，奶奶最担心的，就是这件事。如果你喜欢曼曼，就尽快跟她和好，跟她好好在一起。如果你们两人真的回不到从前，你也记着，无论曼曼最后选择了跟谁相爱。即便是叶白，你都不能因此而与他为敌。”

  老太太说，自己见得多了。

  宋曼喜欢傅生言的时候，那眼神是藏不住的。

  傅叶白喜欢宋曼，即便是那么克制，同样也是藏不住的。

  “奶奶不想看到有一天，你跟叶白因为宋曼而反目。这个后果，将会导致傅家真正的分崩离析。你可明白？”

  说着，老太太长叹一口气，手里的佛珠转出机械的节奏。

  “阿言，你的敌人从来都不是傅叶白。这一点，你比我清楚。”

  傅生言：“奶奶您说笑了，你们长辈之间的恩怨和秘密，我又怎么会——”

  “行了！你是我从小看到大的。”

  老太太说，就不用在我这个老太婆面前装了。

  “我十八岁嫁给你爷爷，他常年在外生意打拼。我一个人拉扯大这两儿两女，不管是不是自己亲生的，从没有过任何偏袒和厚彼。傅家能有今天，我已经很知足了。原想着要不了多久，两眼一闭到了那头，也有颜面见你爷爷了。”

  傅生言沉吟半晌：“奶奶，既然这样，您完全可以指定傅叶白为傅家的继承人。您不觉得，他比我更有这个资格？”

  “那我岂不是死都闭不上眼睛了？”

  老太太笑得愈发意味深长，“阿言，傅家对你来说，不过只是一个空幌子。这些年，你给自己攒了多少本事和后路，奶奶还没老糊涂呢。有句老话说得糙，但总是有道理的。自古红颜多祸水，奶奶能劝你放手的东西不算少，但唯独曼曼……”

  傅生言：“……奶奶，曼曼亦是我一生挚爱。”

  “有什么用？”

  老太太笑：“你爷爷也说我是他一生挚爱。不也一样，生不出儿子就要纳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