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筱允花了起码半分钟才缓过神来。

  对面那个女子，也就是那个传闻中把谢绥迷得神魂颠倒的大美人，居然，居然跟她姜筱允长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哇噻。

  有生之年，她姜姐居然还能成为“倾国倾城”的代表！

  姜筱允非常感动。

  面前这女子，属实跟姜筱允长得无比相似。

  这相似度高得姜姐都怀疑自己是在照镜子。

  不过姜筱允现在顶着的可不是她真实的脸。

  综上所述，她碰上镜子成精的可能性为零。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没错，当然就是她姜姐的孪生姐妹啦。

  你信吗？

  反正姜筱允她是不信的。

  她只能佩服谢绥的技术。

  居然能把一个女子的面容捯饬得跟她一模一样。

  女子的秀眉远山含黛，双瞳剪水。

  她带着歉意看向姜筱允：“抱歉，让姑娘受惊了。”

  听此，姜筱允嘴角一僵。

  一个字，绝！

  女子的声音跟她也有七八分像！

  请问那个大渣男是怎么做到的？

  深呼吸一口气，姜筱允稳了稳心绪。

  她故意压低了声线，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问：“敢问姑娘，可认识那空鸣派的六弟子？”

  “不知。”那女子一脸茫然，摇了摇头，疑惑，“姑娘为何这般问？”

  姜筱允故作淡定地笑了笑：“只觉甚巧，姑娘长得与我的一位故人很像。”

  听此，那女子露出恍悟的神情：“原来如此，那还真是挺巧。对了，姑娘可是迷路了？”

  姜筱允仍然压低了声线回答：

  “正是。”

  “我本想着，去给我那大表弟端碗醒酒汤。”

  “谁知，走了半天却没找着路，唉。”

  “既然如此，那不如，我就送……”

  女子的话都没说完，就被一道男声突然打断：

  “你在同何人谈话？”

  院子里走出了一道身影。

  嗯，是谢绥那个大渣男。

  “阿绥，有位姑娘迷路了，我打算送送这位姑娘。”女子忙不迭地解释道，“嗯，她是……”

  女子顿了一下，她好像还不太清楚这位迷路的姑娘到底是什么身份呢。

  “陆翎的远房表姐，陆小小。”

  反应迅速的姜筱允随口接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姜戏精胡扯起来甚至可以做到脸不红心不跳。

  “原来是陆姑娘。”

  大渣男依然挂着温文尔雅的微笑。

  但他看向姜筱允的时候，那眼里的笑意，一如既往的，不达眼底。

  礼貌性地自报家门：“在下谢绥。”

  随后，当他的视线转移到那位女子身上时，他的眼神瞬间变得柔情似水，语气也温柔无比。

  “这位，是谢某的道侣。”

  女子娇羞地点点头，先是满心欢喜地看了一眼谢绥，然后再朝着姜筱允友好一笑：“陆姑娘叫我允儿就行。”

  姜筱允差点就没绷住自己强装淡定的表情。

  好家伙。

  这又是允儿，又是道侣的。

  还演得一副恩恩爱爱样儿。

  这个渣男到底想作什么妖？

  好在姜戏精也是练过的。

  她极力压抑住自己内心的冲动和好奇，礼貌地扯开嘴角，依然压着嗓子说话：“见过谢公子，见过允儿姑娘。”

  “对了，阿绥。”看向谢绥的时候，允儿姑娘笑得很开心，“陆姑娘说，我跟她认识的一位朋友长得很像，你说巧不巧？”

  “是吗？”

  谢绥唇边的笑意似乎加深了几分，眼底的情绪愈发晦暗不明。

  只是他的语气依然温和而礼貌：“属实是巧。不知，陆姑娘的那位朋友，是何许人也？”

  姜筱允打起马虎眼儿的时候，也说得真像有那么一回事。

  “一位老朋友罢了，不值一提。”

  “方才撞见允儿姑娘，只是惊鸿一瞥。如今这一细瞧，还是略有不同的。”

  “譬如，允儿姑娘的眼睛——好似碧波一般美丽，摄人心魄。”

  不管何时何地，只要是听到赞美的话，女孩子都是招架不住的。

  允儿姑娘掩嘴轻笑：“陆姑娘可真会夸人。时辰不早了，由我亲自送陆姑娘回去可好？”

  一听，好机会吗不是。

  正好可以跟她这个“孪生姐妹”好好交流交流一下感情。

  姜筱允眼睛一亮，正要点头道谢，却听到那大渣男来了句：“不妥。”

  “有何不妥？”允儿姑娘噘了噘小嘴，“这么晚了，怎么能让陆姑娘自个儿回去？再说，人陆姑娘初来乍到，还不识路呢。”

  “乖允儿。”他伸手揉了揉允儿姑娘的脑袋，语气宠溺无比，“我是在担心你。”

  鉴于天色已晚，谢绥不放心他的允儿姑娘送这位陆姑娘去后还得独自回来。

  当然，大渣男本人也不可能去干给人带路的活儿，那多降身价啊。

  于是，谢绥就叫来了自己的贴身侍从来护送姜筱允回去。

  姜筱允内心有气。

  她本来是计划着，在跟那允儿姑娘独处时趁机多套几句话。

  结果，就被大渣渣的一句“不妥”给毁了。

  可再气，她也不能表现出来。

  不然，就不配做一个优秀的戏精了。

  假笑女孩开始营业：“还是谢公子考虑周到，多谢。”

  大渣男依然是挂着温和的笑容。

  可是他的语气，却莫名地让姜筱允觉得意味深长。

  “夜深露重，陆姑娘回去的路上，可要当心。”

  ……

  问：谢绥是人吗？

  答：非人哉。

  事实证明，大渣渣就是大渣渣。

  对一个一面之缘的女孩子都能下狠手。

  翻译一下大渣男最后那句的话：

  “夜深露重（月黑风高夜），陆姑娘回去的路上（途中），可要当心（适合杀人）。”

  好在姜筱允留了个心眼。

  早在进入净岚派之前，她就已经把这里的地形结构给烂熟于心了。

  这还得感谢陆翎小朋友的倾力相助。

  陆怼怼的记性老好了。

  他不仅提前把净岚派的地形完整画了出来，甚至连哪个墙角有个狗洞、哪座假山后有条密道等等，都给标记得一清二楚。

  这引得姜筱允都怀疑陆翎的正业也许是个间谍，而不是个正经的炼丹师。

  陆翎当时还沾沾自喜地表示，这得多亏了他刚进派的那几年，不好好练功，成天就跟着不务正业的师兄溜出派去玩。

  这不，净岚派的所有狗洞和密道，都是前辈们留下的辛苦劳动成果。

  感谢他们。

  感谢，前人挖洞，后人逃命。

  于是，姜筱允便凭着记忆力跑进一条偏僻的小路。

  她东躲西藏，终于闪进了那座假山背后的密道里。

  不然，她可就死在那个护送她回去的侍从手里了。

  谢绥可真舍得下本。

  姜筱允都已经是五阶中期了，居然都无法与那侍从打成平手。

  甚至还落了下风。

  不然，她也就不会逃得如此之快，逃得如此狼狈。

  ……

  那侍从不仅没完成任务，还跟丢了目标。

  灰溜溜地回到自家主子跟前时，少不了一顿训。

  “让你杀个人都杀不了，如今，跟个人都能跟丢？”

  谢绥虽然笑着，但却笑得阴森无比。

  “那留着你还有何用？”

  那侍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主子饶命！主子饶命！”一边大喊着求饶，一边为自己开脱，“那女子阶级不低，而且对净岚的地形尤为熟悉，身份定不简单！”

  “那又如何？”

  “跟了我这么多年，在自己的地盘上，还能眼睁睁地看着猎物逃跑——”

  “废物！”

  谢绥忽然提高音量，伸出手去，死死地掐住那侍从的脖颈。

  瞬间，他胳膊上的青筋暴起。

  就在那侍从即将窒息的时候，允儿姑娘及时闯了进来。

  “阿绥！”

  “住手！”

  “你不能再杀人了！”

  “你答应过我的，只要我乖乖听话，你就不会再伤害其他人！”

  女子的声音有些颤抖，甚至都染上了一丝哭腔。

  “阿绥，你不能再……”

  谢绥缓缓松手，狠狠地将那侍从扔在一边。

  那侍从这才如搁浅的鱼重回水中一样，重新开始呼吸。

  允儿姑娘刚想松口气来着，那只残忍无情的手，转而就掐上了自己的脖子。

  谢绥的眼神嗜血而恐怖：

  “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命令我了？”

  “你以为，顶着她的那张脸，就真的变成她了吗？”

  “不会，永远不会。”

  “你的眼睛，永远不会像她。”

  他忽然又笑了几声，手上的力气小了些。

  “她的眼睛啊，像琉璃一样。”

  “我最喜欢她的那双眼睛了。”

  “特别是当她怒瞪着我，却又不得不向我求饶的时候，我就特别想把她的眼珠子挖出来。”

  “饶……饶命……”

  她压根就不知道谢绥说的是谁。

  自始至终，她都不知道谢绥口中的那个“她”指的是谁。

  她只知道，此时此刻，谢绥要是再不松手，她就要窒息而死了。

  毕竟是顶着姜筱允的脸。

  还是一张几乎看不出差别的面孔。

  谢绥还是没舍得毁了自己的作品。

  “你必须活成她的样子。”

  她畏畏缩缩地点了点头。

  “乖。”谢绥的残忍和温柔的无缝切换，简直令人无比害怕，“允儿最听话了。”

  “只有我们强强联手，才能报我们前世的仇。”

  她知道，谢绥又犯病了。

  又把她当成那个“她”了。

  还成天臆想着什么前世今生。

  “允儿，他们都是我们的仇人，我们就应该一条心，不是吗？”

  “报完仇之后，我们就过你一直想要的生活，好不好？”

  她只得拼命点头。

  随即，谢绥的眼神又变得冷血无情起来。

  “必须杀了陆小小。”

  “要怪，就怪她看见了不该看的。”

  “这世上，怎可能会存在两个允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