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给每个孩子舀了两勺汤，几块萝卜，两块腊排骨，粗瓷碗里的汤就没有了。

  几个孩子想分一块排骨给店家夫妻吃，可夫妻俩谁都不要。

  这场面温馨又心酸。

  睡觉时，店家夫妻把自己的房间让了出来给林麦夫妻睡。

  怕林麦夫妻嫌脏，老板娘还把床单被套全都换了。

  虽然都是旧的，但很干净。

  现在才十月份不到，江城还骄阳似火，恩施山区的夜晚却夜凉如水。

  幸亏主人家给了一床被子，不然林麦肯定会冻得睡不着。

  山区的夜晚格外宁静，夫妻一整晚睡得特别香。

  醒来时，已是太阳高照。

  林麦从枕头下拿出手表一看，都早上九点了。

  夫妻俩匆匆忙忙起了床，来到店里，发现只有店家最小的孩子在家。

  林麦奇怪地问：“其他人呢？”

  小朋友羞怯地告诉她，家里人都下田干活儿去了。

  他本来也要下田干活儿，可妈妈留他照顾客人。

  五岁的小男孩说完，转身就去厨房，想从大缸舀水给他们梳洗。

  方卓然连忙抢先一步，自己来。

  他们两个好手好脚的年轻人，怎能让一个五岁的孩子伺候？

  夫妻两个梳洗完毕，小家伙就从厨房端出两大张土家酱香饼，和两大碗玉米糊。

  夫妻两个只喝了玉米糊，那两张土家酱香饼就留给店家的几个孩子吃，那可是白面做的。

  喝完玉米糊糊，林麦夫妻就要离开。

  方卓然掏出十块钱给店家的儿子，小男孩怯怯地摆手，说他不能收客人的钱，不然爸妈会打他的。

  林麦借口东西忘在了房里，进了房间，偷偷在枕头底下放了十块钱，这才和方卓然一起开车离开。

  一直到中午，林麦夫妻才好不容易开车抵达了许梦所在的仙女泉学校。

  那时一个大爷正拿了一根铁棍，敲响了教室屋檐下的一块铁板，紧接着，孩子们就纷纷从教室里跑了出来。

  林麦注意到，大多孩子都穿着草鞋，没几个孩子穿着布鞋。

  孩子们也一个比一个瘦，看着心疼。

  其实，这一路上，她看到的都是这样。

  她前世来恩施旅游过，恩施虽不繁华，但也不像现在看到的这么贫穷。

  大家看见林麦夫妇停在学校外面的小卡车，都十分好奇地围了过来，有胆大的还摸了摸车身。

  那个大爷敲完了中午放学的铃声，好奇地瞥了一眼小卡车和林麦夫妻俩。

  犹豫了一下，似乎想走过来搭讪两句，可又不知为什么，又放弃了。

  方卓然走了过去，问：“大爷，这里有个叫许梦的支教老师吗？”

  大爷点头：“有，你们是找她的？”

  见方卓然点头，道：“我这就叫她去！你们把车开到操场来”说罢，就一路小跑着往一间教室跑去。

  许梦正在批评学生，听门卫大爷说，有一对长得十分好看的男女找她，她马上猜到是林麦夫妻来了。

  她扔下学生，就飞奔着出了教室，就看见方卓然刚把卡车开到操场的角落停下。

  还没到跟前，就道：“我都盼了好多天了，你们可到了！”

  林麦和方卓然全都不可置信的看着许梦。

  许梦以前多漂亮，多时髦啊，现在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以前白皙细嫩的皮肤现在变得粗糙了不少，也远没有以前白了。

  大波浪的长卷发也剪成了齐耳短发，衣服更是朴素的掉渣渣。

  如果不是许梦主动和他夫妻两个打招呼，林麦两口子根本认不出她来。

  林麦笑着道：“我和你表哥都有工作要忙的，不能你一叫就来。”

  许梦道：“你可以不用亲自来的，派个人来就好。”

  林麦道：“听说恩施好山好水好风光，想顺便来游玩一下。”

  许梦向着车厢看了看：“我们学校才多少学生啊，你们就运来这么多课外读物……

  咦？还有文具！还有奶粉！”

  许梦激动起来，一把握住林麦的手：“麦子，我替孩子们谢谢你！”

  她让方卓然帮她拿了一包奶粉：“我这就去冲一大锅奶粉，让孩子们都喝一碗。”

  虽然只是个小学，虽然规模很小，每个年级只有一个班，可也有一百来个学生。

  只冲一袋奶粉，冲出来的牛奶那得多稀呀！

  林麦爬上卡车，又拿了两袋奶粉扔给许梦：“再加两袋吧。”

  许梦乐颠颠地跑到门卫大爷那里，让他帮忙冲奶粉。

  门卫大爷身兼两职，不仅负责打铃，还负责给学生们热饭。

  孩子们大多住得离学校很远，每天六点不到，背着午饭，翻山越岭地来上学。

  门卫大爷负责给孩子们热饭，让他们中午能吃上一口热乎饭。

  门卫大爷乐呵呵地拿着三袋奶粉去了学校的小食堂。

  许梦冲着林麦夫妻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没想到你们今天会来，我一点准备都没有。

  我这就去找附近的乡亲要点酸辣椒酱，咱们将就吃一顿。”

  林麦夫妻应了声好，还说，自家兄嫂，别太费心，随便弄一口就行。

  门卫大爷很快就烧好了开水，冲好了奶粉，用两只大桶装着，摆在厨房门口，大声喊着：“排队喝奶粉啰！”

  孩子们早就眼巴巴地等着，闻声，全都雀跃起来，嘻笑着你推我搡，排队打牛奶。

  打到牛奶的孩子小心翼翼地端着牛奶，在操场上找个地方蹲下，一口牛奶，一口午饭，吃得津津有味。

  林麦看了一眼孩子们从家里带来的午饭。

  大多是杂粮配着自己家里腌制的小酸菜，没几个孩子吃的是白米饭。

  有个孩子午饭有半只咸鸭蛋，引得不少同学羡慕的流口水。

  林麦虽然心冷心狠，可她也有心软的一面。

  那就是，见不得老人孩子残疾人和孕妇吃苦受罪。

  看着孩子们只不过喝一口牛奶而已，脸上却露出幸福的笑容，她心里酸酸的。

  林麦见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七八岁的小姑娘，打了牛奶却不喝。

  只闻了闻，就拧紧用来当水杯的玻璃瓶的盖子，找个地方蹲下，把牛奶放在脚边，只吃从家里带回来的几个蒸土豆和一些小酸菜。

  她走了过去，亲切地问：“怎么不喝牛奶？是不是不喜欢牛奶的味道？”

  小姑娘怯怯地摇了摇头：“不是。”然后继续吃她的午饭。

  旁边有个男生道：“阿骨拉肯定是想把牛奶带回家给她生病的爷爷奶奶，爸爸，还有弟弟喝。”

  被人当众说出家庭的贫困和窘迫，小姑娘难过地哭了。

  不过不是放声大哭，而是无声落泪。

  林麦一时找不到什么话安慰小姑娘。

  良久，才道：“这瓶牛奶你自己喝了吧，阿姨带了不少奶粉。

  等下午放学时，老师会每个学生发一袋的，那一袋你带回家给家人喝，好吗？”

  小姑娘立马不哭了，两眼放光地问：“是真的吗？”

  林麦肯定地点头：“阿姨不骗人。”

  小姑娘这才拿起牛奶喝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