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倾月知道她病弱，见状以为她是身体不适，吓得当即就要着人去请大夫来。

  虞泠抬手示意她不必，眼神怪异地看了小禾一眼，确定小禾并未发觉哪里不对。

  眼前的少年，虽说已经过一番精心乔装，但不难看出他大致的面部轮廓。

  杨倾月这位所谓的堂弟，就是逃离惠民馆后的厌月，而杨倾月显然也没发现自己的堂弟被人调包。虞泠一时之间有些头大，她怎么也没想到，厌月会攀上丞相府这根线。

  杨倾月说这位堂弟自幼生在边关，她应当已有许久没见到自己的亲人，但因愧疚，所以对其很是疼爱。会称其为孩子，就连他想见皇后也会想办法成全。

  “倾月，你说他自幼在边关长大，不知是边关哪一片区域？”虞泠模样很是兴致勃勃。

  杨倾月暗暗观察虞泠的神容，确定她并未动怒才松了口气，脸上显露出笑容来。

  “那一片地方娘娘想是没去过，在苗疆与翎国的交界处一带。”杨倾月笑着回答。

  虞泠嘴角抽了抽，竟有此等巧合的事，倒确实方便让厌月钻空子，亏他有胆子。

  “坐罢，不用拘谨，此处只有我们几个，就当是家宴，你叫做什么名字？”

  虞泠漫不经心地刮着茶沫，意味深长地望了眼茶盏中的倒影，复而抬起头来，

  她抬起头，才发觉厌月已经开口说了一半，她只从他最后的口型分辨出“杨广”二字。

  虞泠的嘴角再度抽搐，还杨广呢，怎么不说自己是杨坚？虞泠心下暗戳戳地吐槽着。

  几人坐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虞泠大多时候只是听，少有开口的时候。

  并非她不想讲，而是分辨两人的口型有些费事，等她明白了意思，也错过开口的时机。

  好在她身为皇后，对外的形象是人狠话不多，温和待人时也是少话，不易惹人怀疑。

  中途管家前来，说有官眷到府中拜访，杨倾月眉头微皱：“就说我眼下没空。”

  “既然是官眷，想来是带着什么目的，你去看看也好，本宫这儿没关系，去吧。”

  虞泠开口阻止杨倾月撵人，从杨倾月的神情看来，不难得知对方不是什么善茬。

  杨倾月显然也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交代杨广不要胡闹，等她回来一类的话就离开。

  待杨倾月走远，虞泠说小孩子脸皮薄，让小禾到亭子外去伺候，随后就喝起了茶。

  她如今喝茶品不出味道，饮茶如饮水，不过眼下不重要，她抬眼，审视地看着“杨广”。

  “真正的杨广身在何处？”厌月既然能顶替他，那么自然是用了手段让正主不能出现。

  “娘娘放心，我不是喜添杀戮之人，只是把他安置在一个地方让他乖乖地等着。”

  他说罢双手托着下巴，全然没了杨倾月在时的刻意拘谨：“怎样，本……我没有杀人。”

  他这话说得不明不白，虞泠听着有些哭笑不得：“怎么，难道还要本宫夸你不成？”

  “不应该么？”厌月有些困惑地努了努嘴，俨然觉得自己是做了天大的好事，理应夸奖。

  “呵。”虞泠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那你还真是慈悲为怀，没有直接斩草除根。”

  听出虞泠语气中的嘲讽，厌月不在意，而是顶着这张陌生的脸，放肆地打量虞泠。

  虞泠被他的眼神看得眉头直皱，捏起一块腌梅子：“你有什么目的，到底想做什么？”

  厌月的举动着实奇怪，让虞泠很难不去多想，堂堂南疆王爷，到底在想什么？

  他忽然出现在京城，既没有带通关文书来，也没有回南疆去，很难不让人多想。

  “好玩。”他说得耿直，虞泠看他的双眸，是他的心里话，嘴角不自觉抽了抽。

  她吃了颗梅子，头疼地摆了摆手，罢了，与自己无关的事，她也没那个心思去管。

  就从眼下看来，厌月并没有要乱翎国国政的动作，她只需静观其变，等他下一步就是。

  不过……厌月的行踪，司鹤并不知晓，自己是否要提醒皇帝，又该怎么提醒才妥当？

  就在她斟酌思索时，一只过分苍白的手伸到她面前的桌沿敲了敲。此举着实有些冒犯人，虞泠有些不满地皱起眉，冷冷横了厌月一眼：“做甚？”

  厌月收回手，双手环胸看着她，一字一顿道：“我方才说话，你没有反应。你听不见了？”

  他说着，目光又落在桌上的酸杏上，眼底的玩味更深：“不仅如此，你还失去了味觉。”

  这杏子是杨倾月亲手制作，十分酸涩。就算是再爱吃酸的人，尝了都要皱眉头，可是方才虞泠品尝酸杏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这只有一个可能，她尝不出味道。

  天边飘来一朵乌云，遮住了太阳，整片天空阴沉下来，凉风骤起，要下雨了。

  虞泠坐在凉亭里，不断有风垂在她身上，她脸色有些苍白，愕然地看着厌月。

  厌月看她这副神情，更加确定自己说对了，却也心生不忍，后悔自己不该这般直白。

  “我……你的身体机能开始出现衰败之兆，为何不试试我的法子，怎么也比身死好不是么？”他皮笑肉不笑地说着，脸上颇有一种玩味的姿态，落在虞泠眼中并不顺眼。

  “你也太瞧低了本宫，本宫就是身死，也不想成为受人操控的傀儡，你明白么？”

  她没有斥责厌月，而是轻声说“你明白么”？她不想到将死了，却是人不人鬼不鬼。

  “其实……”厌月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虞泠打断，她直勾勾地盯着他，幽幽开口。

  “本宫于你的救命之恩，还算不算数？本宫要一句实话，无论算不算都无妨。”

  听到这番话，厌月心中就有不好的预感，他大致猜到虞泠要说哪一类的话题。

  “不算。”他神情冷了下去，赌气似的别开目光不去看虞泠，眼神根本没有聚焦。

  虞泠看着他这副小孩模样，不禁失笑，怎么，装模作样还代入了心性。

  “谢谢你，本宫今后只怕会有一件事要托你帮忙，你放心，不会是什么麻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