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被人推开，走进来一个男扮女装的女子。身材偏瘦却很高挑，桃花眼里含着一抹轻笑。

  段钰睁开了眼，见来人是她，并不意外。

  “看见我，你不意外？”燕语迟停在了他的脚边，望着眼前这个宛如废人一般的段钰。

  段钰笑道，“早知道布局之人是你，我就不挣扎了。我一早便说过，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给？”燕语迟脸上的笑意瞬间便凝固了，她气得握紧了拳头，“收起你这幅高高在上的姿态，你这王位，老娘才不稀罕！”

  这是她第一次出口骂他，段钰却问，“时常听人说，爱恨只在一念间，你这般恨我，是不是就代表我在你心里，已经开始生根发芽了？”

  燕语迟呸了一声，浅色的眸子划过一丝凉意。

  “醒醒吧段钰，我若早知你是这般小人，当初就不该在护城河处救下你！”燕语迟痛骂道，“救你一条命，却让我全家都丢了命！”

  “而你如今却说，你做的这一切是为了我？”燕语迟突然狂笑了起来，原本好看的五官此刻扭曲地恨不得将眼前人碎尸万段。

  她抬起了颤抖的手指，指着眼前这个混淆是非的小人，“你不是为了我，你是为了皇位！”

  为了皇位？

  段钰闻言，似陷入了思考。他只一脸无辜的笑着，反问她，“我也不知道，苦心盘算了这么久，到底是为了什么了……”

  起初只是遇见了一个貌美如花，武功高于自己的救命恩人，就想娶她作太子妃；后来又想名正言顺地继承皇位，娶她当皇后；再后来，千方百计不折手段地违抗先皇遗命，收回镇守京都的四方守卫，是为了什么？

  为了手握大权，还是为了掌握大权后，才更有胜算压下天下人的不满，娶她为后？

  到底是何缘由，自己也记不清了。

  燕语迟满脸憎恶地看着他，手指不知何时夹了一张纸，“你自登基以来，所有的罪行都在这里，倘若我将此昭告天下，你不仅名声扫地，还会遭受天下人的指骨，一辈子抬不起头！”

  “你在宫里的这些日子，就是为了找到我谋害燕家的证据？”段钰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她，嘴里不停地说着，“我还以为……你是为了我……”

  “沈相言曾说你是圣明的君主，可他看走了眼，你只是一个受困于心，不懂如何表达爱意的窝囊废！”燕语迟恢复了平静，继续说，“为了自己的一己执念，就害这么多无辜之人失去了性命，段钰，你心里可曾有愧？”

  段钰抬眉看他，“愧？”

  倘若因为爱一个人，而做出了这么多的错事，算不算是愧呢？

  “那些人死就死了，和我有什么干系？”段钰非但没有愧疚，反而咧嘴笑了，“你呢？你以为将手里那些所谓的证据，昭告天下洗清了燕家的屈辱，就能让早已残缺的燕家重回往日的风光？”

  “就算天下人知道了你燕家是冤枉的，是被我算计的，又能如何？”段钰接着说，“你说我会遭受天下人的指骨，一辈子都抬不起头，可我是中原九五之尊，百姓于我眼里，不过一介蝼蚁，他们能奈我何？”

  见他如此狂妄，燕语迟气得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

  哐当一声，清脆而响亮。

  段钰舔了舔唇角的血，却突然开口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

  他说，“大不了……咱们鱼死网破…”

  燕语迟握紧了手里的那张纸，眼前这个人此刻已经算不上是一个人，应该是一个与段寅如出一辙的疯子。

  这个视百姓如蝼蚁的人，到底是如何蒙骗了当初力举助他登基的人的心？

  燕语迟想不明白，也不想去想那些事。她不停的在心里对自己说，“只要将这张纸上的内容昭告天下，燕家就能洗脱罪臣一词，今后光明正大地活在这个世上了。”

  可百姓真的会相信吗？这仅仅是自己的一面之词，就算有证据在又如何？

  她开始害怕了，怕公布段钰罪证的那一天，百姓反而会指责她，将她视为搅乱超纲，蛊惑圣心的妖女。

  段钰喜欢她，宫里人人皆知。段钰义正言辞地说这一切，是为了自己，哪怕是出卖了自己的良心……

  原来，导致这一切发生的罪魁祸首的人，是自己啊……

  见她眼里有泪花闪烁，段钰忽然挣扎了起来，可那拳头一般大铁链完全地将他绑了起来，仅凭一己之力又怎能挣脱。

  他笑得癫狂，“你哭什么！等我死的时候，我拉你一起陪葬，既然这辈子不能在一起，死后黄泉地府做一对夫妻也不错，哈哈哈——”

  咻——

  一把剑飞了进来，准确无误地插中了段钰的左臂，他疼得闷哼一声，原本笑得癫狂的脸瞬间便扭曲了起来。

  燕语迟正想侧过脸看过去，却被一人从背后紧紧地抱住，熟悉的味道从背后传来，带着他温和的嗓音，“你没有做错什么，干嘛这么想当圣人，替他拦下那么重的罪责？”

  段钰疼得脸色一白，看清来人后，脸变得更加扭曲了起来。

  他咬牙道，“沈相言，你好大的本事，敢杀朕？”

  “醒醒吧段钰。”沈相言冷眸看他，“你勾结天衣司妖女紫萝，给燕洵下蛊，让他成了受你操控的傀儡……”

  “段钰，你当真以为可以只手遮天吗？”

  只手遮天？段钰听到这四个字后，突然咧嘴笑了。

  “你有什么证据？”段钰问，语气轻飘飘地，似笃定了他不会知晓似的。“证明我勾结天衣司？”

  燕语迟看了他一眼，沈相言便招了招手，一身着紫衣，年纪比燕语迟看上稍大的女人走了进来。

  段钰看见紫萝的一刹那，似乎还不敢相信。

  “就是他。”紫萝道，“不过我当时留了个心眼，担心日后会惹下麻烦，便留下了他派人传给我的亲笔书信。”

  紫萝从一个荷包里拿出了一张纸来，纸张精致，一看便知不是民间凡品。

  段钰千算万算，就是算不到这些被他忽略的小细节，便能要了他的命。

  见昔日贵客如今成了阶下囚，紫萝非但没有半分同情，反而跟着落井下石，段钰见了她，心情难免变得复杂起来。

  紫萝似乎察觉到了段钰注视着自己的目光，忍不住往他身上一瞧，眸中一亮。

  她走了过去，望着段钰被剑刺穿了的左臂，忍不住掩嘴一笑。“您这是何苦呢？好好的皇帝不当，偏要去招惹是非，这下可好，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