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桑送了帖子，隔日便领着孩子们上门，看望武先生去了。

  武先生的长女外嫁，随丈夫不在皇城，长子也在外为官，武岚便带着儿子回府住下。

  他的丈夫陈纬留了一日，但秋闱在即，武先生将他打发回去读书了。

  武岚亲自在门口等着季桑，她比前些日子瘦了些，走起路来脚下生风，一把牵着季桑的手，笑着看三个孩子：“快些，我爹和我娘特地等着你们来呢。”

  季桑道：“岚姐，先生还好吗？”

  武岚叹气：“倒也没什么，只是年纪大了，不如年轻人好得快，得半个月才能下地，我看以后他还敢不敢喝酒。”

  喝酒就算了，非要走夜路，不肯让人扶着，这回是摔惨了。

  “那要找个好郎中瞧瞧，”季桑道，“我这还带了活血化瘀的药，给我药的人说是宫里的方子，你给先生用上，应该好得快些。”

  武岚接过她手里的盒子：“那自然是要用的，多谢你了。”

  她也不问来路，她知道父亲在谁家教书，自然是清楚这药哪儿来的。

  武岚领着一行人进了屋里，武太太正等着季桑，看见人进来，笑着同她招呼：“好姑娘，难为你早早送了药过来，真是有心了。”

  武太太鬓角已生了白发，笑起来眼睛弯弯的，一看就是十分和气的人。

  季桑同她见礼，被她扶起来。

  三个孩子也挨个问好，武太太身边的侍女拿出来几个鼓鼓囊囊的荷包，武太太亲手拿过，要给他们。

  季桑没有推拒，三个孩子便收下，向她道谢。

  武先生卧病在床，季桑是女子，不好过去，侍女便带着三个孩子去了，季桑留下和武太太母女说话。

  武岚道：“随意些，就当自己家，不要客气。”

  季桑笑着点头，武太太道：“岚儿近日好过许多，我瞧着心里也高兴，多亏了你，岚儿说的不错，你只当在自己家里。”

  武岚是武家的掌上明珠，她不痛快，武太太都要去烧香了，可惜没用，季桑这一回可是胜过了菩萨。

  “岚姐大好，我也高兴，”季桑调侃道，“怎么样，是不是数银子数的高兴，夜里都睡不着了。”

  武岚大笑：“睡还是睡得着，就是睡得更香了。”

  季桑那个为武岚推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她从来想争斗，不知道该从何下手，如今用着她少年时候读过的兵法，将陈家变作她的战场，她则成了常胜将军，自然过得快活。

  武太太提醒道：“你小声些，笑得半点淑女模样都没有。”

  武岚喝了口茶：“做淑女有什么意思，白白叫人家欺负了去，我还是做个泼妇好了。”

  武太太无奈地看着她叹气，但女儿笑得这样开心，做母亲的怎能不高兴呢。

  武岚看向季桑：“是不是啊，妹妹。”

  “淑女也好，泼妇也罢，咱们自己痛快就是。”季桑回道。

  武太太点头：“这话才对。”

  季桑这姑娘真是个明白人，武太太和武岚一样，觉得以后得常常叫她过来。

  她独自一人带着三个孩子，又与家里不合，小姑娘再聪明，也有不好过的时候，他们武家自然要投桃报李。

  三个孩子去看武先生，武先生躺在床上，看他们来了，立刻叫小厮把桌上的瓜果给他们吃。

  赵善思道：“先生以后喝酒要小心。”

  周见鹊也附和：“喝了酒走路要人扶着的。”

  武先生摸摸鼻子，应下了。

  他实在不好意思跟人说，他和老友喝醉酒后，不仅不肯叫人扶着，还放声高歌，结果他脚下不稳，摔倒了。

  老友着凉，嗓子都喊劈了，也正在家里休养。

  不仅定好的行程去不成了，知道这消息的其他老友也纷纷写信过来嘲笑，搞得武先生有点郁闷。

  燕儿站在边上，皱着眉头，看看武先生包得严严实实的腿：“先生，你疼不疼？”

  武先生听了这话，很是熨帖，瞧瞧，瞧瞧，别人都是叫他以后小心，只有燕儿小丫头担心他还疼不疼。

  小姑娘多乖啊，希望儿子儿媳在外头争气些，别再生孙儿了，给他生个小孙女儿。“不疼了，燕儿给我背个《木兰辞》。”武先生道。

  这个燕儿是背熟的，在一旁一口气背完了，半点不带磕绊的。

  身为教书先生，他最喜欢看学生如此，当下心情大好，催促他们吃瓜果。

  临近中午，季桑准备回去。

  但武岚和武太太都让她留下，武岚凑过去小声说道：“下午家里还有客人过来。”

  季桑假作不知，说道：“那我不是更要回去了。”

  武岚没看出她故意这么说，道：“你傻不傻，来的是男客。”

  季桑：“那更得走了。”

  她说罢自己先笑了，武岚恍然明白她是装作听不懂，拉着她的手说：“好啊你，与我做戏呢，你别想走了。”

  季桑与她玩笑几句，正色起来，道：“好姐姐，我哪儿有这个心思见什么男客，三个孩子就累得我够呛了。”

  若再找个男人，她还得多伺候一个，没意思得很。

  武岚笑道：“咱们先瞧瞧，就是不嫁人，看看好看的郎君也解乏。”

  季桑心说算了吧，男人只会让她更辛苦。

  但武岚好意，她没有再推辞，在武家吃了晚饭，和三个孩子小憩一会，才又起来。

  武先生前几年是在正经书院教过书的，学生还不少，今年便来了五六个，都是青年俊彦，正在武先生屋里。

  外头，武岚隔着窗户指那几个男子给她瞧，季桑兴致不高，摇着手里的团扇，忍不住想打呵欠。

  武岚道：“你觉得哪个好？”

  季桑说道：“我这会儿只能瞧瞧长相，可我觉得里头有两个还没我高呢。”

  “这确实不行，”武岚道，“那你觉得哪个长得最好，穿青衣的那个，姓周，学问最好，今年也要下场的，很可能高中，还与你两个外甥是本家呢。”

  季桑摇头：“若是中了，他说不定能够娶个官宦人家的女儿，我可什么都不是。”

  武岚有指着其他几个，季桑都有推辞的理由。

  武岚无奈道：“你嘴皮子利索，我是说不过你的，照你的说法，天底下的男人都嫁不得了。”

  季桑拉着她的手：“岚姐别生气，我这里有两个好的呢。”

  武岚没听她说过，疑惑道：“谁呀，说给我听听。”

  季桑扭头朝不远处的燕儿招手。

  燕儿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地跑过来，季桑对她道：“燕儿，有两个想娶娘的，你给姨姨说是谁？”

  燕儿想了想，道：“善思哥哥，还有阿决哥哥。”

  “他们上回为了谁娶我娘的时候，都打起来了。”

  武岚听说打起来，很是稀罕，但燕儿怎么都叫人家哥哥呢。

  季桑已经退出三步远，燕儿说：“善思哥哥就在那里，阿决哥哥在他自己家，是我们的好朋友。”

  武岚上去要抓季桑：“好啊你，耍弄我玩儿呢。”

  季桑边跑边求饶：“姐姐饶命，我知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