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思思看了父亲一眼，眼中有歉疚，但是并没有后悔。

  她只是个小女子，不是什么圣人，但是一直以来也是凭着良心做事，坚持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的确没有办法跟整个行业抗争，但是就让她这样昧着良心去说那些谎话，装作若无其事去挣那些钱，她一秒钟都无法忍受。

  大不了不做这个行业，这下总行了吧？乔思思如是想着。

  “三小姐魄力非凡。”祁升站起来，“我们可以给三小姐十天的时间来实践你的想法是否正确。不过，如果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也请三小姐体谅我们吧。做布料行业的人也不容易，没必要断人财路。”

  这番话说的客气中又带了几分无情，以及隐隐的威胁。祁升说完对着身边的其他人一点头：“如此，我们就告辞了。”

  这些人走后，乔富才就叹了口气：“思思，你真的决定好了？”

  “我决定好了。”乔思思点头，“爹，对不起。我没办法这样心安理得骗人。”

  “如今这个家，包括这两间铺子，都是你在支撑，你有权做任何决定。”乔富才语重心长，“不过思思，我想要告诉你，就算你的实践失败了，想要退出布料业没有那么容易的。”

  你退出了，不做布料生意了，但是你依然知道布料行业最大的机密，那些人如何肯放过一个知道秘密却不肯自污的人呢？这不就相当于自己的把柄被人知道，而对方还没有什么缺点被掌握在自己手中么？

  “爹，你的意思是……”乔思思很快也想明白这一点，心中一惊。难道他们还会杀人灭口？

  “我跟祁升早年间关系不错，这个人性格坚毅，认准了的事情不会回头。”乔富才似乎看穿了乔思思内心的不安，“他未必会下狠手，但是定然不会让你好过。”

  这才是他之前欲言又止的原因，但是女儿做出这个决定后，他也没什么退路，只能站在女儿身前，为她遮风挡雨。

  乔思思默然无语，半天才叹息：“只是想守着良心过活，也这么难吗？”

  “世道如此，不愿同流合污的人，都是艰难的。”乔富才看着女儿，眼光中满是怜悯与欣慰。自己的女儿，是个正直的人。

  “如果让爹来做决断，您会如何做？”乔思思忽然问道。

  乔富才迟疑了，没有说话。乔思思却明白过来：“我知道了，爹的选择也是无奈的。我相信很多店主也未必想要欺骗，只是被人裹挟，不得不为之。毕竟个人的力量与集体相比，个人还是太渺小了。”

  “我已经没有你这样的勇气了。”乔富才也站起身，将双手搭在乔思思的肩膀上，“你能在祁升面前说出这样的话，已经勇气可嘉。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不要想太多。”

  乔富才走后，乔思思一个人在客厅里呆了很久，想了许多事。她能理解大家的选择，但好像大家都不太能支持她的选择，在那一刻，乔思思忽然觉得前所未有的孤独。

  还有谁能理解并且支持我呢？乔思思苦笑着想。

  李临安的密信交上去没多久，皇帝就做出回复，让他自己全权处置信中所提到的几个问题，以安抚人心为主。

  有了父皇的背书，李临安做事也放心大胆了许多。他立刻颁布命令，减免宁安城百姓的赋税，鼓励商人们重开商铺经商；另外也在朱大寿的配合之下，将原本就被清洗了一遍的军队后勤部门重新敲打了一番，把抚恤烈士遗孤的款项配发到位。

  “可不能有什么门户之见啊，都是上战场奋勇杀敌的英雄，还分什么你的人我的人？”李临安对朱大寿感慨道。

  “殿下说的极是，这是我疏忽了。”朱大寿爽快承认错误，拨下款项，责令人去处理。

  见他如此配合，李临安本想发作他一顿的，倒被堵得没了脾气。罢了罢了，这还是父皇的爱将，父皇虽然生气，但始终都没说要把朱大寿如何如何，可见这位将领还是在父皇心尖尖上。

  赵昱冷眼旁观宁安城的改变，从牛二口中听到一点点的改善：城内的百姓总算敢出门了；城里的商铺也在陆续开通，慢慢也会恢复成往日的样子。

  抽个空，赵昱还往文峰家去了一趟。

  他们母子靠着之前赵昱二人给的钱，倒也勉强撑过了一阵。后来军队终于记得给他家送钱送粮了，喜得那妇人两眼都是泪花，差点泣不成声。

  见到赵昱来的时候，那妇人对孩子道：“快，快跪下给恩人磕头。”虽然他们并不知道赵昱做了什么，但自从上次他们来之后，他们生活的改善是肉眼可见的。

  那孩子虽然十分倔强，但是很听母亲的话，二话不说跪下就要磕头，却被赵昱一把扶住：“如今城内逐渐恢复正常，你们母子今后打算如何？”

  “有了送来的钱粮，总算是不用担心生计，我想让孩子去学一门手艺，以后自己靠手艺养家糊口。”妇人叹了口气说道。

  赵昱听完又问那孩子：“你是怎么想的？”

  孩子低下了头：“我听娘的。”

  赵昱不由惊讶，虽然孩子没有明说，但是看他的态度，其实不愿意去学手艺的，只是母亲要求，他不愿意违背母亲的话。

  “你说真心话，你到底想做什么？”

  孩子猛然抬起头，脸上神情竟然是超出年龄的复杂：“我……我想从军……”

  “胡说！”妇人猛然呵斥道，瘦弱的脸上露出少有的怒气。

  “娘……”

  “你看看你爹的牌位，你还去从什么军！”妇人咳嗽起来，脸色青白。孩子急忙上前替妇人捶背，再也不提之前的话了。

  赵昱想了想：“城里有一家吴记粮铺，你知道吗？”

  “知道。”孩子不明所以，但还是点点头，“那儿的掌柜心好，愿意免费给我一些陈米吃。”

  “吴记马上会重新开张的，你去那里做伙计吧。”赵昱道。

  粮铺的伙计，虽然活儿重点，但是工钱还不错，而且稳定，妇人转忧为喜，连连道谢。

  赵昱打算告辞离开，走到院子里时，才注意到地上散着许多小石块，有的被雕成小动物的形状，很是可爱。那些石头闪闪发亮的，阳光照射下尤为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