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安刚从宫中出来，就见玥儿东张西望在寻着什么，他无意跟谢芮苧纠缠，径直走向自己的马车。

  “陆状元，陆状元……”

  捏着手中信笺，玥儿拦在了他面前：“陆状元，我家小姐有请，还望您拨冗相见。”

  “回去禀你家小姐，让她知些礼数。”

  “陆状元……”

  玥儿跪在地上，双眸血红：“陆状元，我求求您了，我家小姐许是病了，您见见她吧。”

  陆承安蹙眉，看着满目焦急的玥儿，从她身边越了过去。

  “陆状元，我家小姐说了，您今日不见她，她便去黄泉路上等您，您就当做为府上小少爷积德，见见我家小姐吧。”

  玥儿哭得好不凄惨，有那下朝的官员还未散去，他们看着陆承安，面上或带着玩味，或带着深意。

  陆承安微微挑眉，不知谢芮苧为何突然又跟他纠缠起来。

  前些日子对方分明已经有放弃的心思，如今突然又故技重施……

  “约在何处？”

  “醉月楼。”

  陆承安闻言眼神一暗，知道谢芮苧已是什么都反应过来了。

  醉月楼是上辈子上京最出名的酒楼，今生因有秦楼在前，这醉月楼便被比了下去。但谢芮苧就是喜欢这里，在这里，她仿佛可以看到上辈子陆承安陪她赏赛舟的画面。

  陆承安推门而入，玥儿顶着一双红肿的双眼退出了厢房。

  若是往日，她定然不会放任自家小姐私下见外男，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若是传了出去她家小姐的名声就完了。

  可如今，玥儿只希望她家小姐见了陆承安后，可以打消那寻死觅活的想法。

  “我还以为你今日不会过来。”

  谢芮苧执起桌上茶盏，为陆承安斟茶：“太平猴魁，你以前喜欢的。”

  陆承安淡声道：“如今不喜欢了。”

  强忍了许久的眼泪再也忍不住，谢芮苧双手一抖，滚烫的开水溅了她满手。少女娇嫩的细白肌肤呈现出一片红痕。

  “你竟是连哄骗我一下都不愿？”

  “谢小姐，在下已同你说过，我今生已有嫡妻，且此生唯她一人。人活一世不易，有你我这等造化的，更是极少数，又何必拘泥过去？”

  陆承安的语气很是淡漠，几句话说得满是不耐和敷衍，谢芮苧是他上辈子的枕边人，又岂会不知这男人不过是想要打发自己？

  看着茶盏中的太平猴魁慢慢舒展开，茶汤也由清变为碧色，谢芮苧哭道：“拘泥？你把我二人的一生，用区区一句拘泥来形容？陆承安，你可知我是你的妻，你我还有一对孩儿？”

  “我就好似面前这清水，它既泡了茶，如何还能变回清水的模样？”

  “我为你操劳一生，生儿育女，你一朝暴毙而亡，我为你守寡几十年，直到老死。死后我们夫妻合棺而葬。”

  “自我及笄后，你同臻哥儿还有芷姐儿便是我的全部，我的一切……”

  “陆承安，你真的没有一点点触动吗？”

  “你死后我信了所有的江湖术士，只为见你一面，你知道这些后都没有一丝动容吗？”

  “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在明知道我寻了你几十年之后，仍旧狠心骗我？”

  “你怎么可以设计我？让我以为那一场梦境都是虚妄，让我于痛苦中苦苦沉沦，让我于愧疚中艰难求存？你可知我这段时日，是如何撑过来的？”

  谢芮苧激动万分，抓着衣襟大口喘息着。

  自她想起一切后，便患了跟上辈子一样的心疾。

  这种痛苦，以及陆承安冷漠而决绝的态度，让她日日都有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看着男人自始至终都没有些许反应，谢芮苧嚎啕大哭：“你可以同那农妇在一起，你也可以同别人孕育儿女，但是你不能强迫我忘了你还有我们的孩儿。”

  “臻哥儿还有一年半就该出生了，我真的没有时间耽搁下去。”

  “相公，我求你，我想要我的臻哥儿，你把臻哥儿给我吧？”

  直到此刻，陆承安才微微抬头：“臻哥儿同芷姐儿已安度一生，没有必要于今生再牵扯他们。”

  “今日是我最后一次见你，日后你再以性命相胁，我也不会理会。”

  陆承安起身想走，谢芮苧却突然抱住他：“相公，臻哥儿并未安度一生，我对不起臻哥儿，臻哥儿上辈子还未到十岁便殁了。”

  “我没有看到臻哥儿长大，我不曾见过他风度翩翩，君子似玉的模样。上辈子他还没来得及娶妻生子，还没来得及跟上京城那些世家子弟，晓日寻花去，春风带酒归。他不曾肆意一生，安稳一世。”

  “我没有看到我们的臻哥儿同你一样允文允武，撑门拄户……”

  “相公……”

  “我只是想要我的臻哥儿，我只想要我的臻哥儿。”

  “我好心疼我的臻哥儿。”

  陆承安闻言也是一愣，一双纯净黑眸浮现在眼前。

  他仿佛看见了臻哥儿满眼渴望的趴在书房门边，偷偷瞧着他。

  那眼神好似再说阿爹，你可否能陪陪臻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