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谢芮苧的质问，陆承安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他对眼前人并无情爱之心，但他也的确亏欠谢芮苧。

  对于今日才想起名字的两个孩儿，陆承安心头微涩，但也仅止于此。

  他上辈子冷情，一心扑于功名利禄、官途权势之上，可错过便是错过，虽遗憾，但终究无法再弥补。

  看着面容憔悴的谢芮苧，陆承安道：“谢小姐所言过于荒诞，恕在下无法理解，只是依陆某所看，你既能经历此等玄之又玄之事，又何需再执着于梦境中的人事物？”

  “庄周梦蝶，既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何不只当做大梦一场，让它随风而散。”

  “庄周梦蝶……”

  谢芮苧被陆承安的话说得一愣，一时间她竟是不知自己的这一场梦境，到底是真是假。

  她究竟是不是真的经历过梦境中的那一世。

  “谢小姐，请回吧。”

  开口喊来府中下人，谢芮苧被人搀扶出正堂后，又突然转身：“梦境又岂会如此真实？你不信我所言，是因为你并未想起我们往昔的日子。”

  “我会证明我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我会证明我才是你的嫡妻。”

  谢芮苧抓着手中巾帕，努力回想上辈子都发生过什么。

  只是她上辈子自陆承安死后便一直浑浑噩噩过了几十年，如今脑中似是一团乱麻，好半天，谢芮苧才猛地开口：“戊子年……五月……”

  “上京集凤街……”

  上辈子，上京集凤街于小满那日烧死近百人，此事惹得圣上震怒，数十官员被斩于街头。殷红血迹流淌满地，染得整个上京都透着血腥味儿。

  此事发生在她跟陆承安成婚不久，正是今年！

  是了，若是今生再发生此事，就能证明她所言非虚。

  “小满那日，上京有大事发生，死伤无数，你若不信，我们便等到那日瞧瞧。”

  谢芮苧眼中满是坚定：“陆承安，我才是你名正言顺、明媒正娶的嫡妻，无论前世还是今生。”

  甩开状元府下人，谢芮苧大步离开。

  “主子……”

  陆知站在一旁，颇有些手足无措。

  谢家小姐这番言辞，着实太过古怪。

  “让所有下人把嘴闭紧了，不要让夫人知道今日之事。”

  陆承安眉头紧锁，异常烦心。

  回到寝房的时候，乔晚正搂着陆长庚睡得安稳，看着对方睡得红润的面容，心中烦躁这才消散许多。抬手戳了戳乔晚软嫩的脸颊，陆承安轻笑出声。

  “谢芮苧走了？”

  眼中还映着几分迷茫，乔晚握住男人的手，带着几分鼻音道：“她来找你什么事啊？”

  “她说要单独见为夫，你便让她见，怎得以前不知你如此大方？”

  乔晚一愣，随后笑道：“你不是说让我信任你？如今我信你了，你又不高兴，你这人怎么这么难伺候？”

  “怎会？为夫向来好伺候得很，只要你……”

  凑到乔晚耳边轻轻说了几句，眼见着怀中小女人一脸羞红后，陆承安才把人从被窝中抱了出来。

  “她……我同谢良骥做了个交易，让他给谢芮苧订下婚约，她不愿意今日便来寻我了。说了些无礼之言，我便不学予你听了。”

  帮乔晚把发簪重新插好，陆承安细细端详，温柔一笑。

  “她是不是在你面前说我坏话了？这女人，脸皮怎得这么厚？”

  “不是，同你无关。”

  乔晚挑眉：“那就是同你有关咯？她调戏你了？”

  陆承安脸色一黑，见乔晚没憋住笑才知道自己被她戏耍了。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若是的话，你可要调戏回来？”

  “我才不跟她一般见识，我信你勾不走。”

  搂着陆承安的脖子，乔晚在他唇上一吻：“男人是管不住的，若是她勾勾手就能把你勾走，我无论如何也看不住，可若是她勾不走你，我也就不用看了。”

  “你说对不对，相公？”

  陆承安哼笑：“夫人说得对。”

  二人耳鬓厮磨，温存半晌，乔晚才带着陆长庚去外院玩耍。

  陆承安于书房中，却是有些心不在焉。

  片刻后他喊来龙吟：“派两人去集凤街，寻一家名为沈记纸扎的铺子，把铺子买下来清空里头的东西。另今岁小满前后，派人于集凤街巡查，注意火烛。”

  龙吟应是，随后离开。

  看着眼前书案，陆承安拿起笔墨，闭上眼沉思上辈子所发生的一些事件。

  今日若非谢芮苧的提醒，他倒险些忘了集凤街一事。

  谢芮苧为后宅女子，只知集凤街于小满那日着火，一连烧毁整趟街的铺子，却是不知上辈子此事于朝堂之上掀起多大的风浪。

  只是他如今并不在意朝中事务，于他来说，谢芮苧倒是比朝上那些人更为棘手。

  今生他前途光明，身侧又有相爱之人陪伴，对于上辈子的一切早已看淡，可于谢芮苧，他又带着几分莫名愧疚。

  陆承安闭上眼，脑中慢慢浮现出几幅画面。

  他下朝回府，一个五六岁的男娃领着蹒跚学路的小女娃，躲在门后怯生生的看着他，小娃娃乌黑水润的眸子里，尽是孺慕之情。

  那时他一心扑在前程上，自是从未把心思放在后宅。他没有理会两个小娃，大步离开甚至不曾看他们一眼。

  往日记忆中模糊的面容渐渐清晰，陆承安忽然就看清了臻哥儿和芷姐儿的脸。

  上辈子的两个孩儿，他不曾哄慰过一句，也不曾抱过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