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血液变得冰凉，乔晚浑身被凤翎的鲜血包裹，浓重的血腥味变得刺鼻，可这一切，乔晚似乎都感觉不到。她整个人麻木的搓着凤翎已经变凉变得僵硬的手臂，口里无意识的嘟囔着：“凤翎，你在撑一下，再撑一下下。”

  滚烫的泪和着凝固的血渍冲刷在脸上，腹中痉挛一样的绞痛让乔晚的意识在清醒与茫然中交替，压抑不住心中惶恐，她忍不住哭了出来。

  她看不见凤翎的脸，但是她知道对方已经不在了。

  那个跟她差不多年纪，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整日姑娘前姑娘后的凤翎，不在了。

  那个跟冬珍一样，像她亲姐妹一般的凤翎，不在了。

  崩溃的哀嚎声传出，乔晚满心只剩下哀痛，悲意侵染她的心肺，让她无法顺畅呼吸。

  头顶有人在拉扯凤翎的尸体，但凤翎的四肢还紧紧护在乔晚身上，乔晚死死拉扯凤翎，不让她离开。

  “你没事吧？”

  清朗男声传来，乔晚抬头去看，一个大约十七八上下的少年正蹙眉看着她。少年身上沾染了血渍，他身边还有个圆脸的小太监。

  那小太监哆嗦着手，口齿不清道：“你……你是哪个宫的？怎会怎会……啊……”

  乔晚抬头，那小太监就一嗓子喊了出来，声音中满是恐惧。

  荀宁之听见后视线扫过满脸鲜血，瞪着一双大眼的乔晚微微叹息。

  也不怪小圆子害怕。

  “我先扶你出来。”

  荀宁之费力把凤翎的尸体抱了出来，又伸出双手示意让乔晚拉住他，乔晚眨出眼中泪，把手伸向了荀宁之。

  方才在水缸中蹲着，二人都没看见她那硕大的肚子，如今乔晚站起身，小圆子磕磕巴巴道：“殿……下……她不是宫女……”

  乔晚心头一抖，目光看向荀宁之。

  荀宁之把她放到地上后，便快速离开，只是动作突兀，走路的时候有几分跛。

  乔晚低头，知道这人是谁了。

  他是七皇子荀宁之，母妃出身低微，自幼又伤了脚，身有残疾。众人提起他，都会再配上一句虽为皇子，但可惜与帝位无缘。

  “劳烦七皇子殿下，帮臣妇寻一下相公。”

  乔晚咬着牙，扶着小腹，身下还有温热的血液流出，她看着凤翎的尸体双腿微微颤抖。今日之事，除了大公主不会有别人。

  艰难走到凤翎身边，乔晚跪在地上抬手轻轻拂过凤翎的双眼。

  “臣妇的相公乃中书省参议陆承安，劳烦七殿下了。”

  小圆子惊讶的看向乔晚，荀宁之闻言微微挑眉，只是片刻后冲着小圆子点头，示意让他去找人。

  跪在地上后，乔晚便再无法站起身，她大着肚子瘫坐在凤翎身边，拉着凤翎已经冰冷的手许久，直到陆承安急忙跟小圆子赶来的时候，她才微微回神。

  陆承安抖着手半跪在乔晚身边，看着满身都是血，身下还在不停流血的女人，嘴唇微阖，手也不受控制的哆嗦起来。

  乔晚眼中一酸，出声道：“凤翎死了，她为了保护我……”

  “你……”

  嘶哑的嗓音仿佛泣血一般，听得人心尖发颤，陆承安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喊太医，便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他想把乔晚抱起来，却又不敢擅自挪动她。

  他身后还跟着几个身着官服，腰别配刀的皇帝亲卫。

  乔晚眼皮微敛，再抬头时，她看着陆承安咬着牙忍痛开口：“我要见圣上和太后，有人要谋害太后。”

  话音刚落，为首的亲卫脸上一肃：“陆夫人您可还撑得住？”

  “先召太医。”

  男人暴戾的一声怒吼，让高湛脸色难看起来，可转眼见陆承安眼中带泪，又有几分释然。

  太医很快被召来，高湛让人点了宫灯。

  宫灯照亮了这处略显荒废的院子，众人这才看见地上的血渍有多少。

  凤翎的尸体已经僵硬，身下却淌出来一大片鲜血，乔晚整个人如同沐了一场血浴，就连荀宁之前胸也被鲜红浸透。

  “七殿下……”

  小圆子有些害怕的躲在荀宁之身后，荀宁之眼中闪过无奈，却还是遮掩住了他的身影，把小圆子护在身后。

  太医为乔晚把脉，神色十分凝重，随后他从药箱中拿出一粒药丸，让乔晚放置在舌尖下含着。

  “陆夫人这胎能否保住，就看今夜了。”

  高湛有些为难，乔晚却是抓住陆承安的手臂，眼中满是坚定：“我要见圣上和太后。”

  大公主敢在宫中对她动手，用的还是如此残暴直白的法子，仗着的无非就是知道她一条贱命，死了也不会有人追究。

  更何况如今死的，还只是一个她名义上的丫鬟。

  乔晚扭头看着凤翎的尸体，指甲狠狠嵌入至掌心。

  陆承安想说让她先养伤，想说让她回府治疗，可看着双眸染血的乔晚，却怎么都无法说出口。

  询问过太医后，他把人抱进怀中，语带嘶哑：“我陪你去见圣上，见过圣山后……你随我回府休息，你坚持住好吗？”

  “好。”

  巨大的疲惫席卷而来，乔晚咬着舌尖，不让自己晕厥过去。

  陆承安抱着乔晚，感受到从她身上流出的温热血液。他身子一僵，既不敢大步颠簸，又不敢停下一瞬。

  “阿晚，你睁开眼……”

  男人语气中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和恐惧，乔晚抓向自己的大腿，强迫自己清醒。

  荀宁之和小圆子跟在高湛身后，二人都没有言语，看着也丝毫没有身为皇子的威仪。

  待走至永昌帝所在的万仪殿时候，乔晚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很是费力。但只要想到凤翎紧紧搂着她的双臂，和在她怀中一点点僵硬变得冰冷的胸膛，便又升起无限愤怒。

  这股愤怒和对大公主的恨意支撑着她，让原本不断流逝生机的乔晚，硬是在见到永昌帝的那一刻起，振作起来。

  陆承安抱着乔晚拜见永昌帝，乔晚抬头时候，正看见大皇子以及大公主坐在一旁。

  荀姝妏面上，还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容，和对乔晚此刻懦弱无能的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