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明月在绿妩的带领下去了祠堂，绿妩脖子上的伤还没好，说不出话，但她看华明月的目光里充满了担忧。

  赵管家小声道：“大小姐，老夫人虽然严厉但对您还是宽容的，认个错这个事也就过去了。”

  华明月浅笑，在门口停住，“赵管家，认错能解决的就不叫事了。”

  赵管家怔住。

  华明月一把推开祠堂的门，光线刺入，里面的人有些睁不开眼，只看到有人逆光而站，一下子打破了屋内沉重又令人窒息的气氛。

  华明月扫了一圈，国公府的人齐聚，除了二姨娘宋白莲一房外，老夫人、后娶的三姨娘和四姨娘的人也都在场。今日府上办的本是喜事，经过早上的折腾，喜事转丧事，但并不妨碍所有人变装的速度，眼前一片素白，不知道的真要以为死的人多受人追思敬重。

  讽刺。

  “你居然敢让二姐姐磕破额头，你疯了吗？！”

  在旁的叶紫馨脸色苍白，二姨娘宋白莲暗暗攥紧了手，三姨娘掩着笑将女儿叶若锦拉回来，故作责怪，“就你话多。”

  老夫人轻咳一声，看向华明月，“今日是你母亲忌日，一早你二姨娘就开始操持。都是一家人，该互相体谅。”

  老夫人这话说完，宋白莲作态擦了擦泪；三姨娘面露嘲讽；四姨娘惯是十棍子打不出屁的，此刻没什么表情，倒是她女儿四小姐叶若梦用探究的目光打量着华明月，似乎想不出她为什么变了个人。

  华明月浅笑，“老夫人说得对，如果不是二姨娘，大家也想不起来今天是我母亲忌日。”

  老夫人欣慰点点头，“你知道就好，给你二姨娘认个错，今天的事就算揭过去了。”

  老夫人虽然不常露面，但因为叶重闻对她敬重，所以府里的人从不敢违逆她的意思，就连执掌国公府多年的宋白莲也一直被压着，原主华明月更是能回避就回避，也唯有叶紫馨能得到她的疼爱。

  华明月道：“我道歉没问题。”

  宋白莲意外抬头，她今天在外丢尽了颜面，就指着在家里要回脸面，这才让叶紫馨请出了老夫人。

  宋白莲假意客道，“一家人道什么歉，往后好好相处就是。”

  华明月看了她一眼，“嗯，那我就不道歉了。不过为了以后好好相处，二姨娘跟我道个歉吧。”

  宋白莲咬牙，强笑，“你这孩子，就爱开玩笑。”

  “我不开玩笑，如果你真想跟我好好相处，道个歉也没什么不是吗？”

  宋白莲攥紧手，气得浑身发抖。

  老夫人皱紧眉头，“没规矩！不管你在外面折腾出什么，只要在家，她就是你娘，你就得敬着她！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往后外人会怎么笑话你，笑话我们整个国公府！你实在是太令我失望了！”

  老夫人发完火，却还不见华明月反应，这要以往，华明月早就已经跪下认错了。

  华明月噗嗤笑了一声。

  叶若锦指着华明月，“你太目中无人了！”

  华明月走到华曼琴的牌位前，用袖子轻轻擦去上头的灰，轻声道：“这世上活人做的事有多少真是为死人的，少数能是为心里那点愧疚，多数却是巧借名目，别有目的罢了。您说对吗？”

  华明月这话是对华曼琴说的，但打的却是在场所有人的脸，尤其是老夫人。

  “好啊，竟然敢对所有长辈指桑骂槐，看来真是翅膀硬了！”老夫人气得站起来，“曼琴啊，你死前托我照顾她，但现在是她自寻绝路啊！”

  华明月摇头，将华曼琴的牌位用旁边的布包好，“老夫人，你说错了，这些年是我在照顾你们。”

  “你、你……”

  “您想赶我走可以，把我娘赚的所有钱都吐出来。什么时候吐干净了，我什么时候走。”

  老夫人想不到她还什么手段都没出，华明月就把路子都给堵绝了。

  老夫人沉声道：“你口口声声说你娘为国公府做了多少，证据呢？这一草一木，哪一样不是我，不是你父亲一手操持起来的？像你这般歹毒的心思，谁能容得下你！我还就告诉你，走出这里，全京城也没人敢收留你！”

  老夫人这是入流和不入流的手段全用上了。

  华明月确实拿不出证据，“算了，反正今天早上看戏的人很快就会把事情传开，有没有证据都不重要了。”

  老夫人冷笑道：“这些流言迟早会过去，但你这个国公府大小姐却会从此沦落为京城末流，到时候我倒要看看你还怎么笑得出来！”

  华明月忍不住为老夫人鼓了掌，“果然姜还是老辣，懂得阶级才是最大资源的道理，不过你想错了一点。”

  “你倒是说说。”

  “我无所求，就不必争，既然不争要这些包袱做什么？”

  老夫人冷笑，浑浊的目光里尽是阴毒，“争不争岂能由你说了算，你娘逃不过，你也一样。你若是安分守己，这国公府还有你的位置，若是再不知好歹，别怪我不讲情面。”

  “您的情面我是真半点没看出来。”

  老夫人目光阴沉，“好啊，你倒是走出去看看！”

  华明月懒得多说，抱起华曼琴的牌位就往外走。看着她的身影，宋白莲和叶紫馨脸上难掩笑意；叶若锦是一脸愕然，她从来没想过还能脱离国公府，三姨娘拉紧叶若锦的手，她为了这一隅之安付出了许多，说什么也要守住；而四姨娘目光中流露出羡慕，旁边的叶若梦低着头，看不出她的心思。

  “谁敢赶我们明月走！”

  突然一道震耳欲聋的吼声响起，华明月眼前的门被人从外推开，然后是哗啦啦一群人像是土匪打劫一般大步走了进来，乌泱泱的吓人。

  “你就是明月吧？我是你二伯啊，明月啊，快让二伯好好看看你！”华有声的大嗓门十分有穿透力，但更让华明月不适应的是他脸上几乎要哭出来的激动神情。

  华悬咳嗽了一声，“二弟，你吓到明月了。”

  华明月顺着声音看过去，认出是上午在刑场见过的人，按情况判断，应该是华院首的大儿子，也就是自己的……便宜大舅？

  华悬长相儒雅，虽然四十几岁但颇有气度，而华有声年纪差距不大，也是儒雅长相，但满脸胡子让他的气质更为豪爽粗狂。

  “谁让你们进来的！”老夫人站起身，“我们国公府不欢迎你们，立马滚出去！”

  华悬温和的笑容收起，将华明月护在自己身后，严肃地看向老夫人，“明月是我们华府的人，今天是，以后永远都是，绝不许任何人欺负她。老夫人，请你自重，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华明月怔住，我……也能拥有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