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小姐在一旁，倒是没跪，只福了福身当见礼。

  “听你这话，你倒自觉受了委屈？”苏婉纯笑眯眯的看他，他这话怨气重，不甘不愿一目了然。

  可就算心里再如何的不甘愿，来都来了，也叩拜过了，总不能白来一趟。

  季公子只说没有，自个儿诚恳地很。

  “看来，你不知自个儿何错。”苏婉纯看着他，语调平静，“你要强闯作坊，哪怕是落在民间，那也是不允许的，只因你是丞相之子，他人不敢得罪，才让你来去自如，却忘了我家作坊，可不是民间那些可怜百姓，不是任由你出入的地方。”

  “你并不是有眼不识泰山之过。”

  她这话并不严厉，反倒像是闲谈似的，平易近人极了。

  可越是如此，便越是让季公子抬不起头来。

  苏婉纯并未叫起，季公子低着头，只觉得被狠狠地羞辱了一番，心中不由得升起了几分怨气。

  见他这模样，苏婉纯只觉得心里腻味，“你来认错，不过是因为我是太子妃，你惹不起罢了。”

  季小姐看不下去，出声道：“家兄诚心悔过，要打要罚，不过是您一句话的事儿，太子妃有何必如此挖苦呢？”

  “你认为这是挖苦？”苏婉纯嗤笑，“你的兄长是兄长，不容人折辱，却不知，我那管事也是他人兄长，便能随意折辱了？”

  自入京以来，苏婉纯一直都是温和的，平易近人的，她做王妃的时候，有些出身高的夫人明里暗里的机锋，她也是和和气气的，从不与人红脸，做了太子妃才好些。

  这还是头一回如此咄咄逼人，季小姐有些招架不住，“可那只是奴才……”

  “是啊，奴才不如你家兄长高贵，既如此，又何必来认错？”苏婉纯简直气笑了，她觉着来见这兄妹两个就是浪费时间。

  既然他们不觉得自己有错，来认错做什么？

  做出诚恳的模样，又要摆架子给谁看？

  就算心里是这样认为的，但季小姐却不敢接这个话。

  不由自主的，求助的眼神便落在了秦铮身上。

  秦铮在做什么呢？

  他在亲手给苏婉纯倒茶。

  季小姐脸色一白。

  场面顿时尴尬起来。

  过了一会儿，季公子忍不住了，他爬起来，“你当我想来认错？还不是你以权势逼人？！小家小户的，得了势就抖搂起来了，以后有你好哭的！我等着瞧你下堂的时候１

  “哥哥１

  季小姐没想到他竟然这般沉不住气，当着秦铮的面便将心里的话说出来了，她吓得白了脸，忙对秦铮道：“太子殿下恕罪，家兄只是一时口不择言，断没有不敬之意。”

  “季家的家教，本宫领教了。”秦铮的脸色彻底黑了下来，竟然有人当着他的面侮辱他的妻子？

  若不为苏婉纯出这一口恶气，他枉为人夫，太子也别当了。

  “你等不等得到我下堂我不知道，但我却能看到你再也抖搂不起来。”苏婉纯并不气恼了，一个照面，她便能看得出这季公子是个什么人，还有兴致笑眯眯的对秦铮，“殿下，您说对么？”

  “太子妃说得对。”

  不等季小姐再描补什么，秦铮便唤了人进来，直言季公子不敬皇室，打五十大板遣送回家。

  便是给了教训，秦铮还是生气。

  人送走之后，他口中还念念有词。

  苏婉纯听了，不禁觉得好笑，“京城里瞧不上我的又不止一两个，左不过是个混不吝的公子哥儿罢了，没长大的孩子般，你跟他气什么？”

  季公子都十八了，该是娶妻的人，但说话做事真像是稚童一般。

  她还是头一次见，竟然敢在东宫羞辱她的人。

  原本苏婉纯还对季公子闹作坊的事情存疑虑，到底是季相爷的儿子，即便纨绔，应当也不至于愚蠢至此，被人挑唆的也不一定。

  如今看来，季相爷怕真就是好竹出歹笋了。

  秦铮似乎被点醒了一般，他抚掌而笑，“太子妃说的是，子不教父之过，我光跟做儿子的生气有什么用？”

  任凭苏婉纯怎么看，都觉着秦铮的笑阴沉沉的，瞧着让人背后发凉。

  不过是为她出气来的，哪怕看着可怕，苏婉纯还是觉得心里甜津津。

  “季相爷到底是为了朝廷做了不少事，效劳半辈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教训一二即可，若当真让他晚节不保，我却有些不忍心。”

  秦立恒并不昏庸，季相爷能在这个年纪坐到丞相的位置上来，又不是世家出身，他确实是有本事的，早年也为朝廷、为百姓办了不少实事，哪怕因着这个，苏婉纯都想给他两分面子。

  若非这回他儿子闹得实在是太过，苏婉纯原本想着，打两下、骂几句，做出态度来便算了事。

  如今他东宫一闹，若不拿出态度来，东宫的威严就要扫地了。

  “我是有心要保他晚节，至少也得让季相爷有个体面荣休，就看他儿子是不是孝顺了。”

  季相爷说起来，也是做祖父的年纪了，儿子因早年夫人宠的厉害，读书也没读出个什么，原想着儿子不成，便待儿成亲生子之后培养孙子，如此季家也不算是没落了。

  谁知道，儿子竟如此……

  得知了东宫之事后，季相爷不顾儿子身上还有伤，痛打了他一顿，不顾夫人哭求，换上朝服进宫，亲自同皇帝请罪。

  “季爱卿不必如此。”秦立恒和颜悦色的，亲自起身将季相爷扶了起来，“卿家爱子到底年轻，藏不住话，倒是情有可原。”

  若秦立恒叱骂责问他，季相爷心里倒不至于这么慌，可如今……

  听这说辞，季相爷脸色彻底白了下来。

  他儿子说的是什么？那顶撞太子及太子妃。

  不将储君放在眼中，秦立恒却说他是藏不住话？

  这是怀疑他有不臣之心了。

  “臣之子不成器，耳根子软，在外听了些不像话的便信以为真，顶撞储君，乃是臣治家不严之过。”季相爷心中沉沉，“臣之子犯下如此大错，臣无颜再立足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