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夫人为人耿直，你难道还嫌她粗鄙不成？”

  知道陈氏是个什么性子，苏婉纯故意拿话堵她。

  “这可是你说的，我哪儿有嫌粗鄙？”

  早前在村里的时候，陈氏一样跟村里的大娘嫂子们打成一片，人缘比苏婉纯好多了。

  再说粗鄙，也比她哥那个糙汉子好。

  男人们说什么她们没注意听，但瞧着面上都带着几分笑意，应当是相谈甚欢，苏婉纯与陈氏叙旧情，倒也没忘了赵夫人。

  因着赵夫人年轻时也是在乡下长大的，如今听她们说起在乡下的事情来，倒也能插得上几句。

  “那时候我家老赵还没考上举人呢，就靠着点儿束修过活儿，家里的田都是我跟婆婆种，虽然说比现在劳苦了些，那时候一心想着供老赵出人头地，倒也没觉得多苦，如今回过头想想，还是那时自在。”

  苏婉纯深以为然，“赵夫人这话说的对，乡下虽然苦，但习惯了倒也觉没什么，反倒是这深宅大院里，有人前呼后拥的伺候着，外头人瞧着咱们锦衣玉食的过好日子，可却不知道，这里头的拘束才多呢。”

  “可不就是？说起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呢１

  赵夫人年纪不轻了，早年的劳苦也让她显出几分老态来，跟苏婉纯和陈氏比起来，瞧着倒像是两辈人。

  因着赵大人做的地方官，赵夫人对农事也极熟，同苏婉纯说起这几年的耕作来，“秦淮邻水，周围的村子里也大多有河，灾年并不算难过，去年还分了许多粮到福安府去呢１

  “是了，福安府收的救济粮，大多都是出自秦淮的。”

  苏婉纯便听她细细说起秦淮得好来，她这些日子虽少出门，但却也领略了一些秦淮之美。

  此刻听赵夫人说起，她心里只感叹。

  “地方是个好地方，人却未必是好人。”

  几人不约而同的想起廖亮来，心情都有些沉重。

  “都说处处有贪官，可廖亮做的也太过了些，我家大人瞧着百姓日子艰难，心里也不好受，这事儿闹起来之前老赵还跟我说，待此次评级时，若廖亮还不调走，他都想辞官了呢。”

  说起这个，苏婉纯倒是有些好奇，“百姓困苦时，赵大人没有伸出援手？”瞧那赵大人也算是个正直的人，不像是会见死不救的。

  “前两年老赵颇救过几家人，却不想得罪了廖亮底下的狗腿子，处处给穿小鞋，两年前考核时都没能凭上优等，这一遭廖亮不走，怕又评不上，到时候可就不是老赵辞官，而是被罢官了。”

  辞官回乡也能算是衣锦还乡，但若是被罢免的，那便是大不相同了。

  告老还乡的官员，哪怕是不当官了，出门还是人人尊敬着，但若是罢官的，那便是失了势，就是新考上的举人秀才都能欺辱一把。

  还有大半年就又到了评级的时候，苏婉纯闻言笑起来，“这么说，还阴差阳错的帮了赵大人一把？”

  “可不是？若不是太子殿下，莫要说升官这样的好事，我一家怕都要落得穷困潦倒了，我跟老赵是过惯了苦日子的，倒是不怕什么，只可怜了儿女。”

  赵夫人是真心实意的感激，她却不知道，秦铮在选中赵大人之前，其实也经过了诸多的考验与调查，给他的威逼利诱不计其数。

  但凡赵大人有一点儿扛不住诱惑，亦或者是履历有丝毫的错漏，迎接他的便不是升官，而是跟廖亮如出一辙的下场了。

  这些弯弯绕绕，赵大人有没有看透不知道，但很显然，赵夫人是没有看出来的。

  不然她就算再直肠子，也不敢在苏婉纯跟前说这话，就差掏心掏肺了。

  “父母官是辛苦，上头有上峰，底下有百姓，哪个都疏忽不得。”

  亏了百姓丧良心，得罪了上峰便是毁前程。

  两厢冲突的时候，有多少人会选择良心呢？

  就连顾桡，陈氏都无法保证他一辈子对得起良心，更何况别人？

  从各色酒菜，到点心茶水换过几轮，他们总算是说完了话。

  几个男人回过头，见妻子们还是兴致勃勃的，不由得相视无奈一笑。

  秦铮率先上前，“时候不早了，顾兄跟嫂子一路辛苦，不若先歇着吧，咱们还得在秦淮逗留几日，什么时候说话不成？”

  “也好。”苏婉纯回过神来，见赵大人有告辞的意思，也不留人，起身送客。

  收拾残局的事情自然有丫鬟们忙活，如今苏婉纯已经不需要亲自盯着了，她扶着浑身酒气的秦铮回房，亲自打水给他洗漱。

  “顾大人来了，你可算能好好休息几日了。”

  “能空出些时间陪你去逛逛是真的。”

  想要真的休息，却不太可能。

  顾桡是能料理衙门的事情，但廖亮之事，秦铮还是得亲自去盯着。

  “暗夜这些日子明察暗访，在城郊五十里的山林里发现了一处庄子，衙门里并无记录。”

  想要建成一处山庄，别的不提，人员进出，材料准备都不是小动静，想要瞒过所有人的耳目建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更何况，那处庄子还未在衙门登记造册。

  再联合最近发生的事情，苏婉纯想都没想，脱口便问：“你打算去瞧瞧？暗夜可探查过里头？”

  “进不去。”秦铮的面色有些沉重，“里头有重兵把守，且各个都是高手，想要进去没那么容易。”

  “暗夜也进不去？”

  秦铮摇头。

  苏婉纯奇了，那暗夜可是皇家暗卫中的佼佼者，比秦立恒身边的也不差什么了，他都进不去，那……那山庄究竟是什么人建造的？

  谁人有这般大的能耐，手中又有这么多武功高强之辈？

  默了一会儿，秦铮道：“我是打算亲自去查探。”

  若说不知道里头危险便罢了，如今知道那边高手林立，苏婉纯顿时便急了，“暗夜尚且探查不进，你去做什么？你的身手难道比暗夜还好？”

  若论身手，秦铮自是比不上暗夜，但他还有别的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