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李老爷。一口拒绝，“这几日我就在这儿和你们同吃同住同劳动，直到把全部瓷器烧制完成。行了，也别耽误时间了，李扬你点三分之二手脚麻利地熟练工去烧制已经攻克的那三样，余下的，咱们一起加把子劲儿，把如意花插早些做出来！”

  “这……”李扬瞧瞧李老爷那眼底泛起的乌青，想劝却又不敢劝。

  思及李家如今被动的局势，最终还是咬牙答应下来：“行，我来安排！”

  李扬毕竟是老窑头了，对于手底下窑工们的能耐，知道的是一清二楚，很快就做好了分工。

  不过，他分工明确也没什么用，这些窑工们大半夜被喊起来干活，本就一肚子怨气。方才仿制方家样品的时候，因为过程不顺利，李老爷全程也没给过什么好脸色。

  大伙儿原本寻思着，四样子物件儿都费劲巴拉地研究出三个来了。但凡李老爷是个有良心的，也该放他们回去休息了。

  好家伙，没承想这不光不能休息，还得直接批量生产，如此巨大的工作量，这谁顶得住啊？

  于是，几个平日里就脾气比较大的窑工，这会儿已经唧唧歪歪的开始吵着说想回去睡觉了。

  李扬是好说歹说的，才勉强让他们留下来。可足足半个时辰过去，生产毫无进展，竟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呵，这就是你给我打理的窑场？这就是你说的，大伙儿都一心为了我李家卖命？”李老爷一双锐利的眼睛，阴鸷地盯着李扬，仿佛要生生在他脸上剜出个大洞才甘心。

  “哥，平时大家表现真的都挺好的，今天只是个意外。而且这大半夜的，也忙活半天了，他们……”李扬还准备帮着辩解呢，那边李老爷已经“嘭”的一声，直接将案桌给踹翻了。

  “睡！都他娘的给我睡！”李老爷大口喘着粗气，“今儿我还就把话放这儿了，谁要是想睡，就给我滚回家睡个够，以后再也别来我李家窑场。要是想留下的，我不管你多累多辛苦，马上打起精神来给我干活！”

  “怎么了啊这是？”窑工们一个个揉着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看着雷霆震怒的李老爷，一时间也根本摸不着头脑。

  “哎呀，方家现在来势汹汹，咱们要是顶不住这关键的一波，以后粉青釉的市场，可就没咱们什么事儿了。”李扬给窑工们使了个眼色，小声提点道，“识相的就赶紧给我打起精神来，只要熬过去，东家肯定不会亏待了你们～”

  “那……”窑工们伸手抹了一把脸，这才陆陆续续地投入了工作状态。

  见状，李扬赶紧跟李老爷示好：“哥，你看，这不就行了？兄弟们也就是经事儿少，不是存心跟李家过不去的。”

  “嗯，专心想办法把如意花插仿出来吧～”李老爷点点头，尽管没再追究窑工们消极怠工的事情，却也暗中将刚才几个闹事儿最积极的刺儿头的容貌给记了下来。

  哼，如今用得着他们，李老爷当然不会发难。可等风波过去，李老爷也没打算留着这些害群之马～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对于李老爷来说，当下最要紧的，还是迅速攻克如意花插造型上的技术难题。

  由于李家拉坯的技术，实在跟方家相去甚远，想要凭感觉仿制出如意花插，简直就是异想天开。没办法，李老爷只能用笨法子，逐段地去测量，严丝合缝的去仿制。

  可哪怕是这样，也仍旧有器型不够流畅的毛病。好几个工人，反反复复做了十几个，都始终达不到美观的要求。

  对此，李扬真真儿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甚至对于自家窑场技术的落后，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羞愧。

  以前他知道自己的技术不如邢窑头，却也没想到，这差距之大，竟有如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看着李老爷唉声叹气的样子，李扬不好意思道：“哥，都是我的问题，没把窑工们带出来。”

  “行了，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用了，抓紧想办法吧。”李老爷面上没表现出太多的情绪，不是因为没有，而是因为他知道，表现了也没有意义，甚至还会起到反作用。

  李家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若是跟李扬起了龃龉，那接下来本就难打的这场硬仗，便愈发不能收场了。

  不过在看到方家的这些高品质样品之后，李老爷也动了心思－－自家的窑头人选，确实该动一动了。

  他甚至有些后悔，当初邢窑头落魄街头的时候，自己怎么就没想着伸手拉上一把呢？若当时收留邢窑头的是李家，如今这上好的瓷器，锦绣的前程，还有方家什么事儿？

  而且，这雪中送炭的情谊最是坚固，还不感动得邢窑头一辈子忠心耿耿？

  不过这样一想，李老爷倒愈发觉得小桃子这丫头不好对付了。

  毕竟，邢窑头可是对方家做过吃里扒外的事情。按理说小桃子对他恨之入骨都来不及，竟有如此胸襟，重新将他召回了窑场。

  既有这样的胆色，能让方家咸鱼翻身，倒也不算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了。

  一想到对手如此难缠，李老爷对这如意花插，便更加势在必得了。原本他还只是让窑工们拉胚，自己从旁给些意见。

  到后来，便一撸袖子，直接自己上手了。

  幸亏他也是实干出身，虽说对于具体的制瓷和烧瓷环节有些生疏，但毕竟有底子在，不一会儿就找到了感觉。

  论经验，李老爷在这群人里，绝对称得上是最丰富的。见他自己都动手了，窑工们的干劲儿也就更足了。

  新拉的几个胚，虽说还没办法完全达到要求，可总体说来，也算是一个比一个更流畅了。

  就这么着，众人又一停不停地忙活了足足一个多时辰。

  终于，李老爷一拍桌子，忍不住喊道：“成了！成了！”

  大伙儿循声望去，只见李老爷竟真的做出了一个与方家原版有七八成像的如意花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