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人家来都来了，总归要看一眼吧？”福贵的语气有些嗔怪，“再说了，您对我们大小姐之前开的价格也不算太满意，大家都是生意人，做两手准备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

  “我没不满意啊！”周掌柜矢口否认，“毕竟是祖传的家业，我就是想慎重考虑一下。我现在考虑好了，这不立马就来了么？”

  “那也得讲个先来后到啊，人家里面都排着队呢……”福贵指了指内堂的方向，从半截的棉布帘子看去，里面确实挤了不少人。

  这下，周掌柜更熬不住了。无视福贵的劝说，不管不顾的，直接冲了进去。

  内堂里，小桃子端坐在主位上，虽说身形纤弱，可那气场却十分强大。来应征的窑工们一字排开，有不少还带了自己以前制的瓷器，场面也算是十分正规了。

  见大家的目光纷纷投向自己，周掌柜脸上有些挂不住，歉意的朝小桃子点头示意，好声好气道：“方……方大小姐，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应征的话就去后面排队，我们方家素来是守规矩的，可不许攀交情来插队，哪怕是我们大小姐的交情啊，也不行！”月瑶这一番话，说的是掷地有声，听得在场不少人都连连点头。

  周掌柜本就理亏，这下子，更是被臊得下不来台了。

  最后还是小桃子出来打圆场，替他解释道：“这位不是来应征的窑工，而是我们方家的同行，是来跟我谈生意的。大家等了这么久也累了，不如让福贵带着先去吃碗面垫垫肚子，等各位吃饱了，咱们再回来接着谈。”

  说着，小桃子就跟福贵嘱咐了，让他带大家伙儿去余大哥的面馆尝尝鲜。

  见小桃子这般客气，自然没什么人与她胡搅蛮缠，大家排好队，跟在福贵身后鱼贯而出吃面去了。

  等人都走完了，周掌柜赶忙上前，露出了一个热情的微笑：“哎呀呀，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之前听人家说方大小姐治家有方我还不信呢，今日这么一瞧，果然像模像样的。”若

  小桃子不傻，知道周掌柜这是睁着眼睛说胡话，在恭维自己呢，当然也不会往心里去。

  她主动给周掌柜斟了一杯茶，客气道：“有什么话，坐下聊吧。”

  “欸，好！”周掌柜一路赶过来，确实有些口干舌燥，端起茶碗一饮而尽，等茶水见了底，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茶叶清香四溢，绝非凡品啊！

  说来周掌柜也觉得奇怪，虽说他们家的生意做得很一般，但到底同在瓷器行当里，对于方家的情况并非毫无耳闻。

  可明明听说方家已经外强中干、摇摇欲坠了，可如今瞧着，怎么半点儿都没有颓败之势呢？

  就光是小桃子喝的这明前龙井，城里拢共也没多少，价钱更是被炒到了天上，小桃子姑娘家家的，怎么会这般奢侈？

  不过，这样也好，周掌柜是卖家，哪里会嫌弃买家有钱呢？

  他定了定心神，郑重道：“方大小姐啊，之前咱们商议之事，我已经想好了，就按你之前说的，一千六百两，咱们今天便把这事儿办妥，银货两讫，您看怎么样？”

  小桃子皱了皱眉头，一副有些为难的样子：“这……可是我已经招了好几个工人了。”

  怕周掌柜不信，小桃子将花名册递给他，上面确实登记了好几个人的信息。

  “方大小姐，你可不能反悔啊！”周掌柜将那花名册扔到桌上，颇有点儿急赤白脸的意思，“咱们可是说好了，一千六百两的价格，给我保留五天时间的。”

  “保留五天时间这事儿，您当时可没应允。”小桃子垂眸，思忖了一会儿道，“事已至此，您拖了我两天，那再给我两天时间考虑，应该也是合情合理的。等今天打烊了，我让账房先生帮着核算一下成本，两日之后，我亲自上门如何？”

  两日……周掌柜心里不踏实，这生意场上，迟则生变啊！

  而且，如果出动了账房先生，到时候核算下来，价格搞不好会被压得更低。

  以眼下的情势，方家拖得起，他们周家可拖不起啊！

  周掌柜的拳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捶打着桌面。终于，他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般，主动让步道：“方大小姐，之前是我诚意不足，这样，咱们今天就把契约签了，一千五百两，比您之前的报价还要低一百两，全当是您重新开业我们周家随礼了。”

  周掌柜能如此痛快的，直接落了一百两的价，确实有些出乎小桃子的意料。她今天演这么一出大戏，确实是想早点儿逼周掌柜就范。

  至于压低价格什么的，倒也没敢多指望。

  现如今，既然对方主动提了，小桃子对于这个结果也甚是满意，赶忙让账房先生和周掌柜一起拟了契约，双方签名盖了印章，总算将这事儿敲定了下来。

  铺面和窑场的交接，两人约在了第二天。当场拿到银票的周掌柜，虽说多少有些不甘，可一直压在心口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凭着这一千五百两，虽说不能大富大贵，可也总能让家里人过几年安生日子了。至于其他谋生的路子，可以慢慢再看，反正，他这辈子是横竖不愿意再碰瓷器这门营生了。

  送走了周掌柜以后，福贵很快也带着之前那些应征的窑工回来了，一进门，他就鬼鬼祟祟地向小桃子挥挥手，示意有悄悄话要说。

  小桃子起身，跟着福贵来到货架后面的僻静之处，只听他压低了声音说道：“余大哥看过了，说穿青布短褂子的、灰色长衫的，还有黑褂子的三个人是可用的，至于其他的，看上去没什么本事，直接打发回去算了。”

  小桃子点点头，心中有了数。

  “不对啊大小姐，你让我领着他们去余大哥那儿吃面，是不是早就打好了这个主意，让余大哥帮你挑人？”福贵刚反应过来，附近吃饭的地方明明多地是啊～

  小桃子露出了一个小狐狸一般的微笑：“哪能呢，我这主要是为了照顾余大哥的生意，才不是你想的那样！”

  福贵才不信她，追在小桃子后面嘟囔着：“大小姐，你现在的心眼儿是愈发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