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窑场停工了？”方夫人蹙眉，“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没有人通知我？”

  “还能为什么，怕被咱们江家瞧不起呗～”江小满这话倒是没说错，方夫人的娘家颇有权势，方老爷好面子，这些年方家日渐式微，他总觉得在方夫人面前抬不起来头来。

  如今出了这么丢人的事情，掖着藏着还来不及呢，哪里又会主动告知～

  “原来，他的面子，竟比方家的前途还重要～”方夫人冷笑，语气里净是嘲讽，“我倒要问问他，生意都不做了，拿什么来养活这一家老小！”

  说完，方夫人便怒气冲冲地来到了前厅。这会子，方老爷用完了早膳，正悠闲地坐在太师椅上喝茶，眉宇间透着轻松和惬意，全然没有即将破产倒闭的忧虑。

  见自家夫人这般气势汹汹的闯进来，方老爷下意识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连声音都不自然了：“夫……夫人，你怎么来了？”

  “我要是再不来，只怕方家都要没了吧！”方夫人施施然落座，上下将方老爷打量了一通，“我听说，窑场停工了？”

  “是停工了，不过没关系，等春日宴一过，棠儿的婚事确定下来，马上就能再开工！”其实这个法子，方老爷还是昨儿夜里跟季姨娘颠鸾倒凤的时候，两个人不谋而合想出来的。

  想振兴窑场，免不了得花一大笔银子，可方家里里外外早就被榨干了。能拿出去换钱的，除了两位小姐，再也没有别的了。

  这小桃子琴棋书画样样不通，卖相实在太差，现在方夫人回来，又断然不会同意让她嫁去像赵家那种人家。

  而且，之前欠顺义钱庄的五千两，小桃子确实出力不少，这于情于理，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是没办法牺牲她了。

  所以，给家里筹钱的重任，那可不就落在了方璟棠身上？

  起初，方老爷还只是随便想想，可他虽然是随便想想，但季姨娘不是啊！

  季姨娘铁了心要把方璟棠给弄出府，见方老爷既已动了心思，又怎会放弃这大好机会？

  床榻之上，季姨娘使尽了浑身解数，伺候得方老爷那叫一个飘飘欲仙，理智早就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见季姨娘分析得头头是道，心意自然也跟着笃定了起来。

  可是，对于他跟季姨娘的如意算盘，方夫人可不同意！

  她猛地一拍桌子，呵斥道：“你便是这样当爹的么，家里没钱了就跑出去卖女儿？上次卖小桃子，这次卖璟棠？”

  “哎呀呀，夫人，你小点儿声！”方老爷忙不迭地冲上来想捂住方夫人的嘴，“这府里人多眼杂，传出去人家还怎么看咱们方家？”

  方夫人冷哼：“你自己都不要脸了，还担心别人怎么看方家？”

  “我这……我这不也是权宜之计么！”方老爷垂手立在一旁，小心翼翼解释道，“璟棠今年都十四了，城中像她这么大的丫头，好些早就许了人家，咱们帮她选一户富庶的人家，不光能挽救方家的生意，不也是省得她将来吃苦受罪么～”

  “璟棠打小就心气儿高，婚姻大事，必是要寻个自己中意的好儿郎才行。”方夫人端起茶盏，仪态舒婉的小小抿了一口，“我劝你还是早早断了这个念头，多想想其他法子吧～”

  “不是我不想，是压根儿就没有啊！”方老爷急得直转圈儿，“现在竞争如此激烈，光靠方家单打独斗怎么活得下去呦！倒不如早日联姻，寻一个靠谱的亲家，两家人互相帮扶才是正道。而且，这么干的又不止我一个，现在城中那些商户，哪个不是这样？”

  “那也不行，咱们早就说好了的，在成亲这件事情上，绝不勉强女儿，璟棠是，小桃子也是。”方夫人抬眸，眼神中带着凉意的睨了方老爷一眼，“之前你让小桃子去给赵家冲喜的账，我可还没来得及跟你算呢！”

  一想到小桃子曾孤独无助的面对那么多肮脏的事情，方夫人的心脏就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了一般，连呼吸都被揪扯得生疼……

  她曾想，若是小桃子一回府，就被家人呵护备至；若是小桃子一回府，就感受到温暖的母爱；若是小桃子一回府，就享受着锦衣玉食……

  那么她的眼神中大概就不会有那么多让人心疼的戒备和警惕吧。

  但是很可惜，并没有什么若是……

  “那大不了，我不强迫璟棠，她想嫁进哪家便嫁进哪家可好？”方老爷像是做出了很大让步似的，“不过，只要两个小辈看对了眼，这亲事还是得及早定下来，起码先过了聘礼才行。”

  方老爷这次的要求，倒还不算过分。方夫人思忖了一会儿，终于勉强地点了点头：“若是这般处置，倒也还算妥当。但是你必须言而有信，可不能在里面使绊子！”

  “我发誓还不行么？”方老爷煞有介事地竖起三根手指来，“既然答应了夫人，我就肯定不会食言的。现在离春日宴还有些日子，夫人抓紧帮衬着家里的两个丫头，好好去置办上点儿衣裳和头面首饰，别让她俩被其他家的小姐比下去了才是。”

  “知道了。”方夫人点点头，目光倏然瞥见了方老爷腰间的香囊。

  嫩绿的底色上，绣了一枝并蒂莲，颜色鲜亮，图案轻浮。物如其主，这般小家子的东西，除了季姨娘，怕也没人做得出了。

  想想方璟棠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血痕，方夫人开口建议道：“现在方家银子吃紧，雨浓持家经验少，既然我已经回来了，这中馈大权不如还是交到我手上吧。”

  “这……”方老爷犯了难，“这事儿，咱们还是请示过母亲再做定夺吧，雨浓这些年为家里也付出了不少心血，这中馈……”

  方夫人打断他：“老爷，我这是在通知你，不是在询问你的意见。当家主母掌中馈之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对她已经很宽容了。不然，就凭她害棠儿受了这么重的伤，我让你休了她都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