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两个选择
作者:小汤圆      更新:2022-06-06 03:47      字数:4900
  陈怀玉悄然出了陈府后,便直奔春江府而去。

  行李和贺礼都已经全拉过来,全开的大门已经关上,只留了一角小门。

  门房的小厮,都是二十上下的壮小伙子,统一的灰衣灰裤,极是精神。

  陈怀玉到后,遣了婢女去门房传话。

  门房的小厮出门认出她后,揖手一礼,请她稍候,而后快步往府中跑去。约摸着过了近四盏茶,小厮方才一头大汗的回来,打开一扇大门,请她入内。

  马车穿过大门,徐徐驶入春江府。

  陈怀玉忍不住掀帘看出去。

  春江府虽跟陈府同在胜业坊。

  但这还是她第一次进来。

  入眼林木成林,花圃成片。春江湖波光粼粼的湖面,映着阳光,纵然隔着极远,也能瞧见其金光一片。

  要说不羡慕、不嫉妒,那是假的。

  只是吃过几回教训的她,比起早前外显的羡慕和嫉妒,现在更懂得收敛罢了。

  穿林过湖,马车很快在二门处停下。

  陈怀玉走下马车,在婢女的引领下,坐着羊车继续前行。行驶了两盏茶后,方才在华羽院前停下来。

  在门口迎接的是苏采苓。

  苏采苓坦然的向着她揖手一礼后,温和的说道:“陈二小姐,郡主已经在屋中等着了,请随奴婢来。”

  苏采苓在前引路。

  陈怀玉跟在她的身后。

  看着她不卑不亢的背影,陈怀玉突然问道:“苏三小姐当真甘愿在春江府为奴为婢?”

  苏采苓脚步顿了一下。

  陈怀玉快走两步,与她并行道:“苏三小姐和郑三公子不是情投意合吗?苏三小姐为何不去找郑三公子呢?”

  苏采苓面色微微一白,加快了脚步。

  陈怀玉刚要追上去,陆映月冰冷的声音先一步从后边传了过来,“陈二小姐想挑拨离间,都不挑地方的吗?”

  陈怀玉停住脚步,转身看向陆映月,坦然说道:“我没有要挑拨离间,只是好奇。坊间一直在传苏三小姐和郑三公子情投意合,苏三小姐遭遇劫难,不去找郑三公子求救,却甘愿在这里为奴为婢,陆小姐不觉得很奇怪吗?”

  陆映月轻飘飘的瞧她两眼,“你怎么知道,苏三小姐没有去找过郑三公子呢?”

  陈怀玉愣了一下,回头看一眼前方等着她们的苏采苓,随即轻笑着说道:“是我唐突了,堂妹作事,向来不会凭白无故。她既能让苏三小姐留下来,必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你知道就好。”陆映月越过她,朝正厅而去。

  陈怀玉紧跟上她。

  “映月姐姐不是说,今日有事不过来了吗?”看到一同进入正厅的两人,陈钰惊诧一瞬后,立即起身迎上来,“怎的又过来了?”

  “别提了。”陆映月牵住她伸来的手,走到椅子前坐下后,端起茶碗便要喝,发现是温茶,她又搁回去,吩咐宛童道,“给我倒两碗西瓜汁。”

  宛童倒来西瓜汁。

  陆映月咕咚着喝下后,展开手脚,呈四仰八叉状摊在椅子中,“得知你们要搬来春江府了,最高兴的人就是我母亲了。我母亲说大青牛住进了春江府,就不需要我日日奔波放牛了,所以就给我请了个夫子。”

  “给你请夫子做什么?”陈钰好奇道。

  “还能做什么?当然是教我读书识字。”陆映月有气无力的说道。

  陈钰不解道:“不是有师父在吗,为何还要再请夫子?”

  陆映月叹气,“母亲说,师父肯定管不了我,所以得另请夫子。我今儿便是在家里见夫子呢。那夫子就是个老迂腐,说话做事都一板一眼的。我就听他说了不到一盏茶,就想打瞌睡了。所以趁着中午吃饭,我便偷偷摸摸的逃了。宛童、秋桑,你们赶紧去给我备个睡觉的地方,我要在这里小住一段时日。”

  “不用备呀,你跟我一起睡就好了呀。”陈钰说,“正好我们可以一起听师父讲课,再一起写课业。”

  陆映月点一点头,叫来秋桑,借着她的力道坐起来后,又撑着扶手起身道:“你忙你的吧,我得先去歇息片刻了。”

  陈钰看一眼宛童。

  宛童领着她去了后院。

  陈钰目送她走出正厅后,方才回头看向陈怀玉。

  陈怀玉羡慕的说:“你对陆小姐真好。”

  陈钰‘嗯’一声:“每次我遇到危险,只要她在,都我帮我。我对她好,也是应该的。”

  这话似乎是有意说给她听的。

  陈怀玉掀起眼皮,佯装不经意的看向她。

  陈钰并不在意她的打量,轻饮两口温茶后,浅声道:“近两日事多,还没有来得及给你母亲备衣裳。要不,你明日再来?”

  “我今日过来,不是为拿衣裳。”陈怀玉收敛心思,说起过来的正事,“韦家果然打起了以韦六小姐取代韦四小姐,继续和陈家结亲的主意。”

  陈钰来了兴趣,“韦家的人,去过陈家了?”

  陈怀玉点头,将韦夫人带着韦雁清上陈家的经过,同她大致讲了一遍。

  陈钰听完,细细思量片刻后,问紫芙道:“韦家是做何营生的?”

  紫芙答道:“韦家是做陶器的。早些年,见铁铺生意红火,也想插上一脚,便同琅琊王家合伙买矿冶铁。许是他们不该赚这份钱,矿才挖到一半,便遇暴雨导致塌矿,致死上千百姓丧命。事后,韦家虽老实的做回了陶器,但生意却大不如从前了。”

  “堂妹又新添婢女了?”看紫芙面生,陈怀玉不由问道。

  “母亲担忧我安危,去向定国王妃借了两个婢女给我。”陈钰随口解释了一句后,思绪又落回韦家营生的陶器上。金家并未涉足陶器的生意,为打击韦家,涉入进去,显然是不现实的。思来想去,陈钰只好再次问紫芙道,“除了韦家,可还有哪家涉足陶器这一行?”

  紫芙想也没想,便说道:“萦阳郑氏一族。”

  陈钰下意识的看了垂着头,情绪似乎不高的苏采苓一眼后,示意紫芙道,“你且仔细同我说说。”

  紫芙便如数家珍道:“萦阳郑氏虽是世家大族,但其制陶和制瓷的手艺却是无与伦比的。应该说,韦家没有出塌矿之事前,制陶的手艺堪与郑氏持平。韦家出了塌矿的事后,便远远比不上了。现如今,宫中…包括春江府所用的陶器与瓷器,有过半都是产自郑氏。”

  “韦四小姐出事,韦家的制陶生意,会不会受到影响?”陈钰问。

  紫芙点头,“肯定会受到影响。”

  陈钰再问:“郑氏会不会趁此机会,将韦家的制陶生意抢了?”

  “应该不会。”紫芙想了片刻后,才回答说,“郑氏一族,无论嫡支旁系,行事都很正派。这般落井下石的事,他们当该是不屑做的。”

  行事正派?

  陈钰想起与郑参几次交锋的过往,心生狐疑的扬一扬眉,继续问:“除了郑氏,可还有别家?”

  “其他的也有,不过都不成气候。”紫芙说,“这些不成气候的,不用郡主吩咐,他们看到韦家落难,自然而然都会争着去抢韦家的生意了。”

  陈钰听明白了,“也就是说,想要将韦家逼得无路可走,只能让郑氏出手?”

  紫芙点头,“差不多是这样。”

  “堂妹想抢韦家的生意?”陈怀玉惊讶的问。

  陈钰余光扫一眼抬起头的苏采苓,平静的说道:“陈老夫人不是担心韦家不会跟陈家结亲么,将韦家的退路断了,别无选择之下,自然就会继续找陈家。”

  陈怀玉也看了眼苏采苓,“可郑氏……”

  “试一试吧。”陈钰打断她的话,“不行再说。”

  “也好。”陈怀玉点一点头,“不过我来找你,并不全是因为韦家的事。”

  陈钰狐疑的看向她。

  “林七小姐前几日是不是来找过堂妹?”陈怀玉迎着她的双眼问道。

  陈钰点头。

  “她是受……”陈怀玉话到一半,余光若有似无的看向苏采苓。

  陈钰的目光也顺着她看向苏采苓。

  苏采苓道:“奴婢帮花楹收拾行李去。”

  得陈钰点头后,苏采苓快步离去。

  陈怀玉也得以继续未完的话:“林七小姐是受林六小姐的挑唆,才来找你的。其目的就是为了,利用你,让林七小姐坐稳郭少夫人的位置,再利用郭大人,保住表哥的地位。”

  陈钰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堂姐当真舍下和晋王多年的情谊了?”

  陈怀玉微勾起嘴角一侧,嘲弄道:“不是我舍下的,是他先舍下的。”

  “那堂姐只是舍下情谊,没有别的想法了?”陈钰叩着手指,轻敲了两下茶几,“婚是皇上赐的,不管堂姐愿意与否,或者说不管晋王有情也好,无情也罢,你都只能是他的侧妃。虽然拿下韦家,可以让你跟林六小姐有一拼之力,但你甘心在身份上,永远屈居于她之下吗?”

  陈怀玉握紧茶碗,“不甘心又能如何?”

  “不甘心确实不能如何,但若是可以不用屈居她之下呢?”陈钰问。

  陈怀玉瞬间抬眼,“你有办法?”

  “办法倒是有一个,就看你敢不敢了。”陈钰说道。

  “什么办法?”陈怀玉迫不及待的追问。

  陈钰看着她,眼底划过丝丝厉光,“没有晋王妃,自然就没有人压在你头上。”

  “她是皇上赐的婚,想要破……”陈怀玉双眼倏忽瞪圆瞪大,“你是说将她……”

  陈钰嘲弄道:“不敢?”

  陈怀玉垂眸,眼底渐染疯狂。

  对呀。

  只要除掉林菀华。

  只要李灵均不再娶正妃。

  那么,他身边最尊贵的那个人依旧是她!

  陈怀玉抬眼,对着陈钰的双眼,慢慢将拢在袖中的左手紧握成拳:“又何不敢?只是,还请堂妹帮我。”

  “帮你是自然的。”陈钰弯唇说道,“不过,此事需要慢慢筹谋。”

  “我等得起。”陈怀玉立即说道。

  当初算计她的计划,需要她隐忍数年。而今除一个林菀华而已,再长的时间,她也等得起!

  陈钰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两眼,“想要除掉林六小姐,第一步要做的,就是破坏晋王对她、对林府的信任。而要破坏晋王对她、对林府的信任,唯一快且狠的办法,就是找人取代她或林府!”

  陈怀玉拧着眉,低头细思。

  可思来想去,她也没有思出谁能取代林菀华或是林府,而又威胁不到她的人。

  陈钰喝着茶,容她思索了一刻钟后,方出声道:“武安侯夫人如何?”

  武安侯夫人?

  陈怀玉初始没有明白她的意思,直到抬头看到紫芙,脑海才霎时一明,脱口说道:“你是想故计重施的利用苏采苓抢走表哥的心?”

  陈钰看着她,“你不愿意?”

  她肯定不愿意,不过转瞬想到苏采苓官奴的身份,陈怀玉又宽心道:“倒不是不愿意,只是苏采苓倾慕的是郑三公子,让她去跟林六小姐抢夺表哥,就怕她阴奉阳违。”

  “她或许会阴奉阳违,但武安侯夫人绝对不会。”陈钰笃定道,“官奴的身份是无法取缔的,但苏采苓若能讨得晋王欢心,纵然她们还是官奴,旁人也得高看她们几分。这笔买卖,武安侯夫人算得只会比你我更精。”

  陈怀玉问道:“你说的,我都懂。只是你如何保证,表哥在林六小姐和苏采苓之间,一定会选择苏采苓?”

  陈钰淡定道:“韦家。”

  陈怀玉哑然失声。

  武安侯夫人是韦家嫡出的小姐。

  韦家眼下正面临着分崩离析的危局,若知晓苏采苓要跟着李灵均,他们只怕第一时间就要扑上去,巴结讨好,顺便用尽一切办法,帮苏采苓夺取李灵均的欢心。

  这个算计,堪称精妙。

  只是若用此计,陈家显然就无法再拿捏韦家。

  或者说。

  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打算让他们拿捏韦家。

  陈怀玉抑制着心底翻涌的思绪看向陈钰。

  看着她那张明媚灿烂的脸,她无法确定:陈钰就是故意的。

  故意抛下可以借着韦雁杳的事,拿捏韦家的诱饵,让她拒绝韦夫人继续亲事的提议。再利用她对李灵均的情分,提出将苏采苓送到李灵均身边,帮着她除掉林菀华的计划,为韦家铺出一条不被他们拿捏的退路。

  她不想陈家拿捏韦家。

  也不想韦家东山再起。

  她将她的算计明明白白的摆到了她的跟前。

  并且还将选择权交到了她的手中。

  是要成为李灵均身边独一无二的人,还是要壮大陈家?

  两个选择。

  她只能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