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钰后几句话，没有再刻意的压着声音。

  距离不远，怀抱着陈怀玉的陈二夫人听见，本能反驳道：“不可能！”

  “不可能什么？”陈钰看向她，“是不可能徐姑姑收我为徒，还是不可能杜世子和你们是一伙的？”

  陈二夫人不与她辩，回头使唤青芷、怀霜道：“扶二小姐回去。”

  青芷、怀霜上前，连同陈怀玉自己的两个婢女，四人手脚并用的抬着她走了。

  陈二夫人理一理衣襟也要走，陈钰出声阻止道：“徐姑姑收我为徒的事，骗不得人。至于你们和杜世子是一伙的事……陈二小姐说她早知我和杜世子定过亲。她是从何知晓的？”

  陈二夫人依旧不理会，只挺直了肩背，跟在几个婢女后，走了。

  陈钰看着她的背影，也不挽留，只大声道：“要么，是杜世子告诉她的；要么，就是陈家一直有收到我父亲送回来的书信，只是一直装作不知！陈二夫人认为，哪一个更有可能？”

  陈二夫人停下脚步，转身回来看着她。她的面色温和，目光柔软。似最和蔼可亲的长辈，谆谆告诫道：“不管是哪一个，钰儿你都要记住，一笔写不出两个陈字。你即便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你父亲、母亲和弟弟考虑。”

  “你这般咄咄逼人、不留余地。不是在为难陈家，而是在逼你的父亲做选择。陈家再有错，也已经赔过礼，道过歉，甚至还为此付出了代价。可你父亲，他功勋再卓绝，若为你们，非要抓着这点错处而与陈家一切两断，那他必将遭天下人不耻。”

  “但若他不抓这点错处，与陈家言归于好，你再这般闹下去，你可有想过，你母亲将来要如何自处？”

  “再有，你有十三先生和徐姑姑两位师父，又被册封为华阴郡主，此生荣华富贵，确实不用再愁。但你的弟弟呢？”

  陈钰粲然一笑，跺步走到她跟前，倾身靠近她，只以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道：“所以你猜，在你拘了我母亲和弟弟后，我为何会向端王妃求助呢？”

  陈二夫人瞳孔猛的一缩，眼底有冷光乍然迸射出来。

  陈钰赶紧退开两步，退到秋桑跟前后，方才宽下心来，扬眉继续道：“陈二夫人似乎疏漏一点，我师父确实说过，只收我一个弟子。但师父却没有说过，不许他人旁听。我师父是天下皆知的大名士，我弟弟只要沾他的名，钓他的誉，将来便不用多愁。至于我母亲，那就更不用担心了。母凭子贵，有我在，有阿离在，她一身的荣华只会享之不绝！”

  陈二夫人眼底冷光渐染戾色。

  陈钰见之，明朗一笑后，向她一揖手，转身走了。

  走到李灵均跟前，她脚步稍顿一瞬，便与之擦肩而过。

  “表妹。”李灵均快走两步，本欲拉她的手，瞥见秋桑手中的剑，他迅速收手，改为拦到她跟前。

  陈钰低眸，敛去眼底引诱成功的算计后，抬眸看向他。

  李灵均拧紧双眉：“昨夜伪装禁军的死士，不是我安排的。”

  “你的意思是，宣阳坊外拦我的刘壮山，不是你的幕僚，也不是你安排的？”陈钰满是讥讽的质问。

  李灵均神色霎时一整，揖手严肃道：“还请表妹慎言！那刘壮山诱使二哥谋害大哥摔马致残，又诱使大哥谋反，桩桩件件都是诛九族的大罪！倘若我识得他，且他是我的幕僚，父皇岂能放过我，此刻我又岂能站在这里？”

  站在远处的端王、端王妃听到这话，都看了过来。

  端王心中也有此疑惑，又听他话，对刘壮山是他幕僚的事，多少便起了几分怀疑。

  端王妃没有怀疑，只心中的忧患，又多了一层：刘壮山是不是李灵均的幕僚，确实有待细查。但以父皇往日行事，有嫌疑便有惩戒，可李灵均却并没有。如此推敲，父皇待端王是何心思，便值得警惕了。

  “袭杀我的死士与你无关，拦着不让我报案的刘壮山也与你无关。那我就奇怪了，除了你们，谁会这么处心积虑的对付我？”陈钰反问。

  当然，她的本意，并不是要他承认和刘壮山的关系，只是要借刘壮山，行挑拨之意罢了。

  因而，在李灵均再次解释袭杀她的死士不是他安排的，且他也不认识刘壮山后，陈钰便再次借势反问道：“不是你安排的，那你猜，我是如何认识刘壮山，并得知他是你的幕僚的？”

  李灵均沉着脸，隐晦的看一眼端王和端王妃后，劝诫道：“表妹还是莫要轻信旁人的谗言为好。”

  端王听之便欲辩，端王妃拉住他，嗓音柔和：“晋王无须拐弯抹角。且不论陈小姐聪颖、敏慧，有自己的主见。便说刘壮山，若王爷先知他与你有关系，直接告诉父皇便罢，又何须这般折腾。”

  李灵均冷哼一声。

  陈钰瞧他一眼，直接道：“是有人告诉我的。”

  李灵均瞬间看着她，“谁？”

  端王也看了过来。

  陈钰莞尔弯唇，“我在赌坊遇到王麻子，出赌坊后，又遇到丢了钱袋，追过去的陆小姐，再到去宣阳坊报案，又认出拦路的刘壮山，晋王不觉得这一切都太过巧合了吗？”

  “是谁，我肯定是不会说的。能说的，只有一句：这天下，可没有凭白无故的巧合。”

  话落，她向他揖一揖手后，转身走了。

  走了几步，似想起什么。她又停下来，从怀中摸出块腰牌，转身扔向他，“麻烦晋王替我将这腰牌，物归原主。嗯，也祝晋王和陈二小姐相濡以沫、百头到……忘了，陈二小姐只是个侧妃。那就改祝晋王和王妃……王妃是谁，晋王可否告知一二？”

  李灵均脸沉如墨。

  “好吧，不说算了。”

  陈钰扬扬眉，转身走至端王和端王妃跟前，敛了笑容，揖手向他们道谢。

  端王妃瞧一眼她手中的圣旨，眉目温和道：“谢便不必了，王爷身为皇子，为民解忧，本是不可推卸的责任。不过，陈小……现在是华阴郡主了。”

  “王妃若不嫌弃，还是唤我陈钰或者钰儿吧。郡主之名，虽是皇上所赐，但平素也这般叫着，总让人觉得高高在上，不容易亲近。”陈钰满意诚恳的说。

  端王妃点头应好，“那我便唤你钰儿吧。钰儿若真想感谢我，莫忘了昨夜答应送我的阳羡茶便是。”

  “一直记着的呢，王妃放心便是。”陈钰立刻说，“一会儿回了青云楼，我便让人送过去。”

  端王妃唇畔绽笑，“倒不用这么急，折腾了一夜，你也累了。回去便先歇着，歇好了，再送也不迟。”

  陈钰应好，又说了几句，便相互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