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桑去了。

  稍许，她同宛童拿着笔墨纸砚回来。

  花楹也跟着她们，带着茶果点心。

  陈钰午饭没吃，晚饭也没吃，确实是有些饿了，便没有撵她出去。

  花楹也乖觉，沏好茶，摆好果点，便去给宛童帮忙。

  端王妃自从进了县衙后，便一直在暗中观察陈钰。看她见到清茶，眉目瞬间舒展开来的模样，嘴角忍不住浅浅的弯了弯：到底是年少，喜愠还不懂得掩藏。

  收回目光，端王妃端起花楹送来的清茶，浅抿一口，醇正鲜美的茶香几乎是瞬间就冲去了属于粗茶的那份苦粝涩然。

  目光隐隐一亮，端王妃低眸看向茶汤，这才发现，是素有“天子未尝阳羡茶，百草不敢先开花”的极品阳羡茶。

  珍贵稀少，有市无价。

  即便是独爱极品阳羡茶的端王，也不是时时都能喝上的。

  端王妃掀眸看向陈钰。

  陈钰正吃着糕点，察觉到她的目光，抬眸看过来，“花楹，还有别的茶吗？去另换一种过来。”

  花楹应是，便要去。

  端王妃赶紧出声阻止，“这茶很好。”

  陈钰不确定的看着她。

  端王妃笑着将茶碗放下，“我是许久未曾吃过阳羡茶，一时没忍住，便多回味了片刻。”

  陈钰见她不似作假，便道：“王妃要是喜欢，回头我让秋桑送去端王府几罐。”

  端王妃唇边的笑容甚了几分，“如此，便谢过陈小姐了。”

  陈钰跟着笑了笑，“不过是几罐茶，王妃不必客气。”

  说着闲话，须臾片刻间，宛童便已经磨好了墨。

  金氏喜看话本，她身边不会武功的三个婢女半夏、茯苓、杜若便主学的是写话本。陈钰静不下来，平素里都是跟着哥哥们四处跑着玩，花楹、宛童和天冬，就各学了琴、棋、书、画等本事。其中，宛童便善画。

  “可还记得宣阳坊外拦我路的那位中年禁军？”陈钰接过花楹递来的锦帕，净过手后，向她吩咐，“你把他画下来给王妃瞧瞧。”

  宛童应是。

  稍事回忆片刻，便提笔沾墨，开始作画。

  她画得极快。

  寥寥几笔先勾勒出轮廓，继而再作细节。

  端王妃初始只是虚虚瞧着，但在宛童添完身子，开始画眉眼的片刻，她的神色渐渐变得严肃，腰身也慢慢变得挺直。

  待眉眼勾勒完毕，又开始画鼻翼的瞬间，端王妃猛然起身，急步站到了书案前。

  陈钰见状，忙放下茶碗跟着站过去，瞧一眼画后，试探问道：“王妃认识此人？”

  端王妃不说话。

  只一双眼，死死的盯着画像。

  直到宛童搁笔退开，她又紧盯片刻后，才回头看着陈钰，面色凝重道：“陈小姐确定，宣阳坊前拦你报案的人是他？”

  端王、端王妃认识刘壮山。

  他们同刘壮山是何关系？

  陈钰心底起疑，却未表现出来，只点头道：“很确定。秋桑同他周旋了许久，我也……”

  话到此处，陈钰有意停顿下来。

  她看着端王妃，认真问道：“王妃认识他？”

  端王妃点一点头，并未细说，只看着画像，压着嗓音道：“他曾投靠过前太子和成王。”

  前太子和成王不是被……

  陈钰惊骇的看向画像：如果刘壮山曾投靠过前太子和成王，那是不是有可能……

  端王妃复杂的看了她一眼。

  陈钰在这一眼下，迅速冷静下来。压一压混乱的思绪，快速吩咐道：“花楹，速去问一问何大人，可有收到双鲤。”

  花楹应是，快速离去。

  陈钰等她出了门，暗呼上两口气，才沉重道：“我因急着救我母亲、弟弟和康叔，在几翻被阻后，写了封信让他交由何大人。”

  端王妃面色微微一变，盯着她道：“你信中写了什么？”

  陈钰道：“用王麻子换取母亲、弟弟和康叔。”

  端王妃稍稍松下口气，让如云将刘壮山的画像收好后，吩咐道：“速将画像送回府去交给王爷，并将今晚发生的事，如实禀明给王爷。”

  如云应是要走，陈钰道：“让秋桑一道去吧。王麻子的事既已经暴露了，还是交给王爷安置更妥当。”

  端王妃求之不得，自然应好。

  秋桑出门，将空青唤进屋后，才跟着走了。

  郑参瞧见，以眼神点了两个轻卫也跟着她们去了。

  “陈小姐认识画上之人？”平静稍许，端王妃缓声问道。

  陈钰摇头，但想了一下，又说：“我只知道他是晋王的幕僚。”

  端王妃端着茶碗，“陈小姐如何知晓的？”

  陈钰歪了歪头，她才刚回京都，直说她见过，端王妃肯定是不相信的。想了想，她答说：“我看过他在别处的画像。”

  在哪里看的，她没有说。

  端王妃也没有再问。

  但，她却认定了是陈大将军所为。

  陈大将军远在千里之外，却知悉京都一切……是早就算准了会有今日，所以提前做好了布置，还是这京都城中，有人在暗中帮衬他？

  不管是哪一个，陈大将军都是值得拉拢的人物。

  即便拉拢也不了，也绝不能为敌。

  转瞬思忖完毕，端王妃再看陈钰，目光便柔和了不少。

  又闲话几句，去后堂的花楹便回来了，“何大人未曾收到双鲤。”

  陈钰早已料到这个答案，却拿捏不准何冲说的是真是假。

  “何大人说没有收到，那便是真没有收到了。”端王妃开口，“何大人风格秀整，高自标持，欲以天下名教是非为己任。这样的人，是不屑与画上之人为伍的。”

  “能得王妃这般评价，看来何大人还是个好官。”陈钰自然不敢全信端王妃的话，但却没有表现出来。

  端王妃点一点头，“确实是个好官。”

  随意捡了几件何冲的过往事迹说后，两人才起身，回去后堂。

  何冲一直等在后堂中。

  县丞围着他，不知在说些什么，见到陈钰和端王妃，才停了嘴。

  “让何大人久候了。”何冲起身揖手见礼，端王妃微一颔首，算做回应后，在北面的椅子上坐下来。

  瞧一眼急头大汗的县丞，端王妃又道：“陈小姐思母心切，着实令人感动，便请何大人再候片刻，等一等消息。”

  何冲眼底有异光一闪而逝，快得谁也没有瞧见，“分内之事，王妃无须客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