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冉怔了一下，笑起来：“生气什么？世上又不是只有读书这条出路，你读书不好不能说明你不行，只能说你不适合这条路，我和你爹早就看出来的，但还是想带你出来历练历练。”

  子瑜没想到安冉会这么明理，眼睛都瞪大几分，最后点了点头。

  这模样落在安冉眼里，可把她高兴坏了。

  成见这不是一点一点就都放下了。

  “店小二，结账！”安冉脸上溢着笑，“吃完回家了。”

  店小二长得很瘦，肩上搭着有些发黄的毛巾，点头哈腰地过来了，对着菜盘子看一看，最后道：“一共九十五文钱。”

  安冉对几文啊几两啊没什么概念，又是第一次到这地方吃饭，点点头就开始掏钱，子瑜却阴沉着脸拉住她。

  安冉一愣：“怎么了？”

  “钱不对，”子瑜气愤道，“你收的钱和菜谱后面的价格不对。”

  他说着，小手一个一个指过去：“酒酿丸子是八文，红薯八宝粥是七文，辣白菜五文，猪肘子二十文，醋辣土豆丝六文，剁椒鱼头是十五文，一共六十一文才对，你从哪里算的九十五文？”

  小二立马僵在原地，连声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刚看错了，是六十一文，几位客官实在抱歉。”

  安冉惊大了眼，刚刚点菜时，菜谱上也没有价格啊？

  这番动静引起了不少人注意，全都很吃惊地看着这孩子，先不说价钱从哪里看来的，就这一口气顺溜下去能毫不犹豫地把得数脱口而出就实在不易。

  六道菜，他们都还得想一会呢。

  掌柜恰好在二楼招待客人，听到这对话便走过来，眼中有些诧异，忙跟安冉道：“实在抱歉，我们这小二算账经常出错，让诸位见笑了，今天的这顿饭就算我们酒楼请了吧，一点赔罪。”

  话说得好听，这到底是算错了还是见她们面生想敲诈一笔还不知道呢。

  不过安冉也懒得探究那么多，比起这个，她更好奇这二崽子哪里点亮的技能。

  安冉偏头问：“你怎么知道每道菜的价格的？”

  子瑜坦然道：“一楼柜台前的木牌子上有写，我上来的时候看到了。”

  “看了一遍就记住了？”安冉吃惊。

  子瑜愣着点点头：“不……不是吗？”

  不是什么不是！

  谁能瞥一眼菜单就能把每道菜价格记住的？

  安冉笑得不行，也不生气了：“我就说你别的地方行吧，走走走，回家去，今天两大喜事，告诉你爹他肯定能高兴坏了。”

  掌柜看看子瑜，却忽然抬手拦住安冉：“夫人，这孩子我看着着实喜欢，聪明伶俐，现在饭馆正差一个记账的伙计，能否留他做个学徒？”

  他说着，生怕安冉不答应一样，又激动道：“我可以开出正常两倍的薪资！”

  安冉看看她又看看子瑜，道：“这不是小事，我得回去再想想商量商量，今天先走了。”

  掌柜连忙应着，将他们送到楼下又送出门，还在门口道：“我等夫人的消息！”

  离开酒楼，安冉忽然想到进镇子一趟不容易，就又带着两个崽子准备去多买点傅南风要用的药，还没拐进医馆，忽然在路边看见一个读书人。

  至于为什么可以确定是读书人，因为他正坐在地上读书，摊上也全都是泛黄的书册，那人翻阅着手中那本，眼里满是不舍，又轻轻抚了一边书皮上的字样后，将书放在了摊位上。

  子北停住脚步。

  他往那边看了几眼，但没多做停留又往前走了，安冉知道他喜欢书，便拉住他：“看看吧。”

  子北眼中有些犹豫，但又真的心动，便过去了。

  每本书册前面都有价格，子北看了看，拉住安冉：“我们走吧。”

  安冉算了算，也觉得有些太贵，正要拉着子北走，光脑忽然道：“宿主！这里面有孤本！”

  孤本？！这就是带主角逛街的好处吗？

  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安冉立马止住脚步：“哪一本?”

  “《庆安集》”

  安冉立马从众书中搜罗出一本：“《庆安集》我要了。”

  卖书人眸光顿了一下，有些犹豫，又看看安冉，到底还是把那书拿起来，用厚纸张小心翼翼地包了，然后递过去：“请务必爱惜它。”

  一开口，声音竟然极其好听。

  安冉又将人看了看，觉得面目不凡，于是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顿了顿：“周邦彦。”

  “嗯，好名字。”安冉在脑海中从原书那将人搜罗一遍，将书递给子北：“给你的奖励。”

  子北眼中一亮：“真……真的？”

  “真的，我还能骗你不成？”安冉笑笑，跟摊主道了谢，两手又拉起崽子：“走，买药去。”

  三人抓完药，见天色不早便抓紧往家中赶。

  太阳落后，镇中街道昏暗，四处都稀稀落落地燃起灯火。

  周邦彦垂眸望着摊位上剩下的几本书，叹了口气，面目惆怅。

  他蹲下身去，将书本小心翼翼地包起来，然后起身收摊准备归家。

  垫书的布还没从地上拿起，两双翘头云履忽然停在自己眼前。

  “卖家我已经找到了，把孤本给我吧。”

  周邦彦抬头，是前几天找过自己想要收孤本却又没给定金的吴老爷。

  他伸手拉过布角：“《庆安集》我已经卖掉了。”

  “什么！”吴老爷一脚踩在布上，挡住他的动作：“我不是三天前就跟你说书我要了，给你找下家，你怎么言而无信？”

  “我没有言而无信，”周邦彦扯着布，“我并没有答应要把书卖给你，你也并没有预付定金，我遇到新的买主自然就卖了。”

  自己珍藏多年的孤本才开价十文，这样就算了，还连一办的定金都不愿付，只说找到卖家了就来拿书。

  这个吴老爷分明就是想空手套白狼，仗着权势低价从他这收书，然后再高价卖出去。

  若非万不得已谁愿意将自己的藏书卖了？本就是无奈之举，再遇上这种人，周邦彦的心情很糟糕。

  若非现在家道中落，否则他绝不会忍气吞声！

  吴老爷听到这话，气得满脸通红：“我已经收了那个老爷的钱，你拿不出书，我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