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穷碧落，下黄泉。

  古越一直认为这样的痴心无异于胡搅蛮缠，尤其是在看过南荣毓秀房中的字画之后，更是肯定了这样的想法。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很是丧心病狂，这碧落苑与那毓秀阁一模一样，都是按照皇上喜欢的风格修建的，他似乎对于这种清风朗月流水人家的生活尤为偏爱，只是轮回了几世都没能摆脱帝王将相的命运，所以我便在后宫替他许了一个世外之境。”

  “几世？”古越对于她的话有些不明所以。

  “是了…”南荣毓秀也意识到她的疑惑，“那个时候你在昆仑修复仙身，怎么会知道他在哪里。”语气中有几分讽刺，几分苦涩。

  “能说说那段时光吗？”对于公皙宸，她似乎真的没有多少了解，记忆停留在自己的前世，再次见到的时候已经形同陌路，就算她心有疑虑，但终究是相信了自己的眼睛，所以她有些惭愧。

  南荣毓秀随手拿起一张画像，丰神俊朗，剑眉星目，正是公皙宸，古越还来得及细看，就被收了起来，而后听见她淡淡的声音，“他前世是个落魄的贵族子弟，家道中落，背负了复兴家族的使命，殚尽竭虑的拯救了整个氏族，最后却死于非命...”眼里的落寞是古越不曾看懂的。

  “你是不是想问，那个时候我在哪里？”前一刻还一脸怅然的人突然露出一抹酸涩的笑，“那个时候，我就在碧落苑看着他，但也只能这样远远的看着...”

  “是因为从诛仙台上掉下来的缘故吗？”古越突然想起，她似乎也曾是月和的徒弟，虽然那时不是这副模样，但是身上的气息却没有多少变化。

  南荣毓秀微微点过头，幽幽的说道，“玉帝老儿不舍得伤了你，所以就想出了李代桃僵之计，可是偏偏遇上个刚正不阿的天鉴司，虽然没有当场识破玉帝的瞒天过海的法术，但是被推下去的那一刻他是看清楚了我的原形的。于是就将此事闹上了中庭，玉帝当着众人的面只好命人捉拿你，在玉帝的掩护下，虽然几经波折，但是那天鉴司也算的是个锲而不舍的神仙，所以最后还是找到了你的藏身之所。只不过你很幸运的是有月和那老头代为受过，而我就只能靠折损千年的修为才得以苟延残喘。”

  虽然是很平淡的语气，但是古越知道其间的艰辛是非常人所能承受的，于是对眼前的人刮目了几分。

  “在父亲找到我之前，是他救了我。虽然只是一饭之恩，但是他却让我觉得自己没有被这个尘世抛弃。”南荣毓秀继续说道。

  听到这里，古越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对于自己进门之前的想法竟然有些惭愧。

  “你在昆仑呆了两百年才醒来，又修行了一百年，来尘世几十载，三四百年的时光，对你来说也许就像是过眼烟云，对于我来说却像是过上万年之久。每天每日这样看着他一个人在尘世游走，或者是在万花丛中落寞，我的心也跟着花开花落。”南荣毓秀盯着窗外的一束琼花，思绪幽远。

  古越顺着她的目光看见满园的琼花，突然明白为何冥幽之前会那般爱护那些流落民间的琼花了，想来他应该极在乎这个姐姐的，可是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副剑拔弩张的模样呢，“你和冥幽...”她本是心有疑惑，却没想到嘴巴比思绪快了一步，“你们以前感情应该很好吧？”话都已经问出口了，她也就只好继续下去。

  “他是我最疼爱的弟弟，自小跟在我身后，形影不离。”南荣毓秀突然感慨的叹息道，“只是不知何时，竟被你拐了去，以至于视我如仇敌…你说，我是不是又多了一个讨厌你的理由？”

  虽是半开玩笑的语气，但眼里的认真，古越却是看到的。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趁机要了我的命？”古越漫不经心的翻阅着桌上的书籍，目光停驻在“西厢记”几个字上面，“你也曾经认错了人？”他记得在公皙陵的桌案上见过，其中的几页还被鲜血浸染了。蹂躏成那副模样还没丢弃，可见那人喜爱得紧。

  而眼前这本，似乎是有人同自己一样认错了人，所以爱屋及乌来的。

  “不要拿你与我比较，这不过是他住在国公府的时候，我替他找来打发时间的。”南荣毓秀讽刺的说道。

  这样的误会倒是让古越生出几分心虚，“只是…你去经历轮回之苦，并不全是为了他吧。”古越之前一直不明白为何她身上察觉不到魔气，后来去了冥府一趟，无意间看到轮回门，从玄阴的口中得知，那个境域也是三界之外的，且有不可预知的结果。

  “不是已经说过吗，我与你不同，你有个休养生息的昆仑，而我就只有这个暗无天日的碧落苑，肉身毁了，就只能选择坠入轮回，重新开始。”南荣毓秀也不否认，很坦然的说道，“不过好在老天也有睁眼的时候，让我再次遇见了他。”

  这世间，一个情字造就了多少痴男怨女，看着眼前的哀戚的女子，古越竟然生出几分罪恶感，那种棒打鸳鸯的罪恶感。

  “那你为何中途放弃了？”就算是被拾朝看穿了身份，按照南荣毓秀的性子，应该也会为自己找出最佳的选项。

  “咔擦！”那束伸进窗台的琼花，应声而断。

  似乎是为了映衬主人内心的情绪，冷风穿堂而过，花树摇曳，凉意顿生。

  “小姐，用膳了。”这场沉默的怒气就在小丫鬟的敲门声中归于平静。

  “进来吧！”回头的时候，南荣毓秀已然恢复成那副温婉的模样。“我叫冥毓，在这里就不要叫那个名字了…”这话是对身后的古越说的。

  古越有些窘迫的摸了摸鼻子，在她说出这话的前一刻，她从未疑惑过她的名字。因为有了青丘那两只狐狸的先例，所以她对其他的这种类似的关系，就没有多少不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