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说完脚步未停的离去，冯家人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热闹看完了，其他人也相继离去，不得不感叹一句，伴君如伴虎，谁能想到圣人身边的宠臣一下子就成了脚底泥了呢。

  千牛卫是风光无限，可要在宋威手底下当差，那可是不容易的。

  玉明月离开前，不紧不慢的回头，正对上冯节度使夹杂着恨意和不甘的表情。

  玉明月唇上勾出的弧度略显冷漠，淡淡的道：“冯大人，我的马是罕见的汗血宝马，品相不好，我可是不收的。”

  “玉明月，你不得好死。”冯大娘子骂道。

  玉明月懒得多给她一个眼神，若不怕连累自家，她尽管作死。

  “养女不教如养猪，送给冯大人。”玉明月转身前朗声笑道。

  冯其瑞紧握着拳头，待玉明月背影消失，重重一个巴掌落在冯大娘子脸上。

  玉明月回到帐中时赤丹已经备好了水，用了特质的香脂洗了好几遍这才将身上的血腥味压住。

  “姑娘，谢大人来了。”

  玉明月愣了下，今日能如此顺利倒多亏了谢嘉晏那句话。

  玉明月头发还未干透，因为一会儿就要休息便随意的散着。反正她年龄还小，倒也不用特意挽发。

  “嘉晏哥哥。”玉明月一脸灿笑，透着孩童独有的纯真，仿佛刚才那个满身是血，满眼杀气的不是她。

  “你今日好大胆子。”谢嘉晏沉着脸，语气虽和平时无异，但玉明月看得出，他有些生气。

  “嘉晏哥哥是说我算计冯家？”玉明月凑近了些，俏皮的对着谢嘉晏笑。

  看他面色有些淡漠，便又道：“冯家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嘉晏哥哥放心，圣人不会怪罪，我这还是帮了圣人呢。”

  谢嘉晏语调没有波澜：“照你的意思，满朝文武都没有你聪明。”

  玉明月一撇嘴，怎么今日嘉晏哥哥说话这般不客气，他平日虽然也不是多爱说话，但也不曾这般说话带刺儿。

  “我当然不是，”玉明月有些气闷，说实话今天也蛮累的，惊心动魄的。

  “冯家娘子几次三番的挑衅，我若什么都不做，岂不让人觉得我国公府无人，谁都能欺辱？父兄不在，我自然要守住玉家门楣。”

  “而且，圣人不是就想把冯其瑞留在京城，此举正好一举两得，既能留得冯其瑞，还能让圣人在文人学子面前留个不偏袒宠臣的美名，嘉晏哥哥本就是文人出身，自然知道文人的笔端和舌端有多厉害，相信不用几日就在洛阳城传开了。”

  最关键，此事传出去，那些打国公府注意的魅魅魉魉也该掂量些行事。

  谢嘉晏的眼皮微抬，本就复杂的眼神看起来更复杂，眉梢微动：“冯其瑞不像你以为的那般简单。”

  能盘踞冀州多年，将冀州兵权紧握，绝非省油的灯。

  “那又如何？虎落平阳，龙卧浅滩就得收起爪牙，再说，圣人将他放在宋威手下便没打算让他起复。”

  玉明月不了解冯其瑞，可她对宋威还是有几分了解，宋威不会让冯其瑞出头的。

  宋威看似粗人却是粗中有细，能领号令三军的将军却未必干得了千牛卫的差事。

  换句话说，宋威有一套自己的生存之道，实话说，这点比父亲聪明。

  玉明月分析地的确有道理，但却让谢嘉晏更加烦躁。

  谢嘉晏又朝玉明月看去，眼神讳莫如深：“锋芒太露，未必是好事。”

  圣人虽然赐婚七皇子和罗令仪，但未来太子妃之位谁又说得准。

  圣人偏疼七皇子，必然要为他选最好的女子。

  玉明月愣了愣，一时没有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可谢嘉晏已经起身离开了。

  玉明月坐在椅子上，表情明显的闷闷不乐，嘉晏哥哥是觉得她做错了吗？

  她也不是要故意出风头，难不成别人欺负上门就只能乖乖被欺负不成？

  首辅大人的思路真的有点……搞不懂。

  第二日启程回京前御前的小公公过来传话说圣人召见。

  玉明月显然为料到这个，她以为，昨日圣人走之前让冯家赔马这事已经完了。

  赤丹有些担心，圣人单独召见，会不会有什么事。

  玉明月给了众人一个稳住的眼神，又不能不去，再说也未必就是坏事。

  “臣女见过圣人。”玉明月端端正正的给圣人行礼。

  今日玉明月穿着樱草绿的叠纱裙，头上的花苞用的同色的发带，一派孩童的天真和清爽。

  “起来吧。”圣人沉声，喜怒不辩。

  “臣女多谢圣人。”

  玉明月从地上起来，圣人没有开口，她就静静站着，颇有些泰山不崩于前的气势。

  “你将马尸丢于冯家帐前，若朕不是恰巧路过，没有为你做主，你有何打算？”圣人神色看着很是放松，可目光却是锐利。

  “回圣人的话，臣女会斩冯家一马。”玉明月半点犹豫也无。

  “斩一马？”

  “臣女的马是臣女生辰时阿舅所赠，臣女十分喜欢，臣女无辜，臣女的马更无辜，臣女当然要斩冯家一马，方能解气。”玉明月稚嫩的小脸上满是义愤填膺，看来是真的十分喜欢。

  “可这一切都是冯家娘子之错，你不怪她？”

  玉明月撅嘴，想了会儿才道：“怪，可是论语·述而言，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臣女想效仿圣人，可臣女的马无辜，臣女要为马讨回公道。”

  玉明月小脸皱在一起，神情十分认真，要为马讨回公道更是孩子气。

  “马的确无辜！”圣人大笑，似是心情很好：“那六娘可觉得朕罚的重了。”

  玉明月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敢流露，唉，圣人可真是会给人挖坑啊，她还是个孩子好不好。

  “不会啊，爹爹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圣人做什么都是对的。而且，冯大人该感激圣人教导，就像臣女的先生，他并不是谁都肯教导的，他是看重臣女才愿意教导。臣女想，圣人应是和臣女先生一般心思。”玉明月一本正经回话。

  哈哈！

  圣人笑声更大：“六娘说的很是！”

  玉明月看圣人笑，也跟着笑起来，嘴角的两个小梨涡越发显得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