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裳听这话挑了挑眉，倒是不奇怪大夫人容不下董玉锦了。

  她已经从夜楚离那里知道，大夫人生的儿子正是拉穆的嫡长子，也就是将来继承族长之位的人。

  不管是中原女子，还是草原上的女人，都是母凭子贵的。

  大夫人如何能容忍别人，尤其是一个没有身份背景的女人生的儿子，夺走本属于她和她儿子的一切？

  那神婆不管说的是事实也好，还是被什么人收买，有人在借刀杀人也好，她说出库玛大富之命的同时，就已经注定董玉锦母子都不会好过。

  “什么，我……”库玛接连被一个又一个出乎她意料的真相弄的直接懵了，愣愣看着那索，“我怎么会……”

  他脑子里乱轰轰的，根本无法思考。

  从小到大，他都知道自己是阿爸所有儿子里最不显眼，最不受宠的一个。

  别说成为草原之主了，就算他们家的家事，他都从来没有参与过。

  他也知道自己笨，知道的东西少，不比他那些有着雄才大略的哥哥们，他也从来没有任何野心。

  “是神婆占卜得出的结果，没有人会怀疑，大夫人也因此容不下殿下，要让人把殿下带出去，悄悄杀掉。”那索攥紧了拳说。

  “啊！杀了我？我——”库玛的心狂跳起来。

  尽管这事儿的主人公是他自己，他现在也还好好活着，但听到那索说起这话，还是心惊不已。

  “七夫人无意中听到了大夫人的话，自是害怕，苦苦哀求大夫人不要伤害殿下，她愿替殿下去死……”那索说到这，声音哽咽，眼圈也红了，更是透着对大夫人的仇恨。

  库玛的嘴唇也剧烈颤抖着，脸色发青，眼前更是有雾。

  原来阿妈为了他，做到了如此份上！

  尽管知道阿妈当时并没有死，可为了他，阿妈毫不犹豫愿意付出一切，包括生命，他欠阿妈的太多了！

  夜楚离都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呼出来。

  可怜天下父母心，当母亲的为了儿女，没有什么是不能做的。

  董玉锦虽是个弱女子，可为了库玛，也是能豁出一切的。

  可天下可怜的女子，董玉锦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她这样的悲剧，每天都在发生，他们遇上了，有能力，自然可以相帮。

  遇不上的，或者情形复杂，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他们也只能徒叹奈何。

  就算他是大楚摄政王，深得皇上信任，能做很多旁人做不到的事，却也不是无所不能。

  “殿下别难受了，七夫人为了殿下，什么都愿意做的。”那索安慰道。

  沈云裳感慨之余，也不禁有些好笑，那索这话是在安慰库玛吗，这是生怕他不够难受吧？

  “那、那后来呢？大夫人要杀我，阿爸难道不管吗？”库玛擦了擦眼泪，恨声问。

  就算阿爸不喜欢他，也不能由着旁人残害阿爸的亲生骨肉吧？

  就因为神婆一句话，大夫人就要杀他，这般视人命如草芥，阿爸也能容忍？

  “当时族长在外打仗，族长家中事务自有大夫人做主，旁人就算看不过去，也不敢得罪大夫人的。”那索叹道。

  大夫人之所以敢那么嚣张，还不是因为她娘家当时在图鲁部是十分强大的家族，她若要谁不好过，谁就别想好过。

  “大夫人原本是想秘密杀了殿下，神不知鬼不觉，可七夫人虽然柔弱，也不是个没有心计的，知道不能跟大夫人硬碰硬，就让在下把神婆的话悄悄传了出去，一夜之间，部落的人都知道了，对殿下就关注起来。”那索说到这，眼里露出对七夫人的敬佩之意。

  沈云裳也点了点头，说：“不错，这样是最好的，图鲁部的人很信天意，既然神婆说库玛是将来的草原之王，必然会带给他们福气，他们当然希望库玛活着。”

  “王妃所言极是，七夫人当时就是这个意思。”那索用敬佩的眼神看了看沈云裳，赶紧又低头，“事实就如七夫人预料的那样，族人们都来探望殿下，问神婆有关殿下的事，各家族的家主都纷纷为殿下送上礼物，大夫人眼见得无法悄害死殿下，虽气，也只能打消了这个意。”

  库玛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为了保住他，阿妈真是费尽心思，阿妈所有的苦难，都是他带给阿妈的，是不是他就不应该来到这个世上？

  “大夫人也猜到这是七夫人所为，严厉斥责七夫人，七夫人即苦苦哀求大夫人，不要伤害殿下，她愿意给大夫人当牛做马，什么条件都答应，只要大夫人饶了殿下……”那索越说越激动，声音抖的厉害，语不成声。

  他是想起了当时董玉锦跪在大夫人面前一边磕头一边哭，头都磕出了血，哭的也咳了血的情景。

  别说是他了，当时大夫人看到七夫人那惨状，都不禁动了恻隐之心，若不然，库玛哪还有命在？

  库玛忙擦了擦眼泪，给那索倒了一杯茶。

  那索赶紧道谢，接过茶杯喝了一口，才没那么激动了，接着说：“大夫人好歹不是丧尽天良的，在七夫人苦求之下，终于同意留殿下一命，不过条件是让七夫人离开图鲁部，且让七夫人发毒誓，永生永世不与殿下见面，否则她一定会杀了七夫人和殿下！”那索咬着牙说。

  沈云裳心中有了数，大概大夫人是觉得，即使库玛的命格真的富贵，没有生母在他身边照顾和谋划，就成不了事。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这么多年库玛被养成这样的心性，就算命格再好又怎样，能成得了草原之主才怪。

  “原来是这样！”那索终于明白过来，为何那索说他找阿妈，会给阿妈带来杀身之祸！

  “七夫人虽然百般舍不得殿下，可为了殿下活命，只能答应。”那索呼出一口气，“好在大夫人总算是信守承诺，没有再伤害殿下，不过待到族长回来，她与族长说，殿下是凶命，留在家中会给家人带来恶运，族长这才让在下的妹妹，也就是殿下的奶娘带着殿下，去了乡下。”

  至此，前因后果也都清楚了。

  沈云裳却有一事不明：“七夫人离开图鲁部，拉穆就一点不在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