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氏的哭声戛然而止，瞪着一双死鱼般的眼睛，看着沈云裳，嘴唇直颤抖，却说不出话。

  她当然不想离开夜家了，要不然她何必做这么多！

  若她离开了，就算老夫人不跟她计较又怎么样，那箱财物被追回去了，他们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又身无长物，出去怎么活？

  柳家不会收留他们的，这几年他们在夜家好吃好喝，大肆挥霍，养成了好吃懒做，享受奢华的习惯，真离开了夜家，他们不出三天就能饿死。

  小贱人，倒真是会抓他们的软胁！

  老夫人还气的厉害，冷哼一声，瞪着沈云裳一眼，说：“你倒是大方！夜家的钱财岂容旁人任意挥霍，该赔还是要赔，要不然就让离儿把他们送去官府！”

  姜氏脸色大变，叫道：“姐姐，这、这怎么行呢！”

  姐姐居然如此绝情！

  平时对自己那么信任，整天说把志高和芊芊孩子视如己出，现在不过花了几个钱而已，就要把他们兄妹送去官府！

  假的，都是假的！

  不管自己为姐姐付出多少，姐姐都没有全身心相信她！

  老夫人冷笑道：“你不是说芊芊是个懂事的孩子，没有做错事吗，你怕什么？”

  姜氏噎个半死，脸上阵红阵白，是真没辙了。

  如意坊的周老板拢着手进来，虽说之前不知道他们在争吵什么，也感受到剑拔弩张的气氛，尤其是在夜楚离面前，他哪敢造次，规规矩矩行礼。

  姜氏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假装若无其事地拍打拍打身上的尘土。

  夜楚离抬了抬手。

  周老板站好了，等着被问话。

  “周老板，姐姐今天叫你来，是有些话要问你，你可要老老实实的回话，不可胡说，知道吗？”姜氏假装若无其事地过去，给了周老板一个眼神，同时悄悄往他手里塞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她本从支付米粮的银子当中扣下来六百两，被老夫人质疑之后，只敢留下一百两，剩下的都还回了库房。

  这一百两等于她的全部身家，为了过眼前这一关，她只能先拿出来了。

  周老板刚开始愣了一下，不明白她这么做是何用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姜氏跟她拉拉扯扯的总归是不合适，赶紧向后退了一步，说：“柳夫人客气了。”

  那张银票掉在了地上，姜氏气的要死，赶紧一把将银票抓起来。

  “婉秀，那是什么？”老夫人看的分明，喝道，“给我看看！”

  姜氏慌了，说：“姐姐，这、这是我准备给姐姐置办生辰宴的银票，不小心掉到了地上，没什么事！”

  沈云裳看着她着急又狼狈的神情，冷冷笑了笑，没说什么。

  老夫人知道她在胡说八道，不好再接着质问，转脸道：“周老板，我府上的柳芊芊可曾在你如意坊订过衣服？”

  周老板行了一礼，这才客气道：“回老夫人，柳小姐昨天就在我们如意房订了四套流光锦的衣服，说是急着穿，要我们半个月之内就赶制出来。”

  姜氏脸都绿了，叫道：“周老板，哪有这回事，怕不是误会吧？你要不回去查查账再来回话？”

  完了，这下是真瞒不过去了！

  芊芊那孩子，要把她气死了，这让她怎么收场！

  周老板并不吃她这一套，说：“柳夫人，柳小姐的订了衣服，我们的订单都清清楚楚的，不会有错。”

  柳芊芊是他们的贵客，每次都订不少衣服，但也是一个难伺候的主，做的衣服总是这不满意，那不满意，每次都要让他们的师傅返工好几次，还要忍受她的羞辱嘲讽。

  所以尽管柳芊芊让他们挣了钱，他们对她的评价却一点也不好。

  再说，他们都知道柳芊芊花的是夜家的钱，狗仗人势罢了，有什么好得意的。

  当然这种话他们也只是私下里说说，他们干的就是这档子买卖，谁找他们下单，就是他们的财神爷，他们伺候好是天经地义，没什么可抱怨的。

  姜氏急的都想动手打人了，叫道：“你没有查过，怎么知道没问题呢？芊芊是不可能上你们那里去订衣服的，我看是你们自己弄错了，休想怨在芊芊身上！”

  “柳夫人怎可如此破坏我们的声誉？”周老板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当即沉下去，“柳小姐每次去订衣服，都是签夜家的单，让我们拿着账单来结账。白纸黑字，账单上有柳小姐的姓名手印，我们怎么可能弄错！”

  “什么？！”老夫人气不打一处来，“她签过多少次了？”

  周老板道：“老夫人，这个我们都没有仔细数过，从去年到现在，平均每个月一单总是有的。也不只是流光锦，其他的好料子，或者我们上了新料子，柳小姐都会先做上一套衣服。”

  沈云裳理解柳芊芊这种心情，就是要所有人还没穿的时候，她先穿上了，要的就是那种满足感。

  老夫人已经气的说不出话来了！

  从去去年到现在，每个月至少一套，不是至少十几套了吗？

  按平均一套两百两银子，就是好几千两了！

  这兄妹二人一个比一个有能耐，花起他们夜家的钱来，真是不心疼，眼睛都不带眨一眨的吧？

  “姐姐，这……这不会的，一定不会有这种事的，难道……啊，我知道了，是芊芊瞒着我做了错事，姐姐放心，我一定会问清楚的！”姜氏眼看着是否认不了，只能先推到柳芊芊身上。

  老夫人狠狠喘了两声，努力装出没事的样子：“辛苦周老板跑这一趟，芊芊就像我的亲生女儿一样，我自是希望她穿戴的好些，那些衣服也是我让她去做的，周老板不必介怀，请先回去吧。”

  周老板心中有数，自不多说，拱手后转身离开。

  高门大户家的事本来就跟他们没关系，他们只做好自己的生意即可。

  夜楚离和沈云裳都没有说话，他们只需让老夫人看清楚姜氏母子三人的真面目而已。

  姜氏稍稍松了一口气，还好姐姐没有发作，看来气过去就算了。

  老夫人深吸一口气，慢慢站起来。

  姜氏赶紧殷勤地上前去扶，说：“姐姐慢点——”

  老夫人突然使出全身的力气，抽了她一记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