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过后，京城一带像往年一样，时不时会有些恶劣的天气。

  说得好听些，这风，可以吹去一个冬天里的烦闷，让自己整个人都精神抖擞。而若说得不好听些，那些日子的天气总给人一种吹不尽的愁怨和哀嚎，这风竟好似比人还聪明些，在人还没考虑好是照旧还是新气象的时候，它就已经想好了，不经允许，就将各人存积多年的郁闷和愁苦通通鬼哭狼嚎发泄了一般，硬生生惹得没愁苦的人抱怨这天气不称心如意。而那些本就积蓄已久的愁苦之人，却像是被提了个醒，差一点忘掉了自己的劳苦重担，这才被风再次警醒，激情昂扬的时候发个誓也不为过。

  这几天里，郭老爷依旧没有消息，只知道还在天牢里关着，方晴晴听着下人报告着，也不愿意多思考情况是否有假。此刻，她的心情像极了呼啸而过、一阵又一阵的北风，有些疼，但是天上还万丈光芒地升着太阳。她自是不喜欢这样的天气的，有一回，也是在院子里，她见识了什么是笑里藏刀。

  笑里藏刀，这是她对那样的天气评价的。那是几年前，她还未出嫁，开了春的中原有时也会遇上些不让人称心如意的坏天气。

  她记得那天，一早上醒来，就被太阳迷住了，金灿灿铺洒在了地上，她甚是开心，以为今日总算是有个好天气了。然而等她高兴地出了屋子，却被迎面而来的寒气又逼退进了屋子。没有风，但是异常的冷。让她有些不高兴，太阳也想是个摆设，但是，那一瞬间，她看着太阳，突然对它有些憎恶，觉得它很是虚伪。太阳就像是个笑面虎，笑里藏刀，你以为它给你的是笑脸，所以放开了胆子要撒野，可是不到半刻钟，你却又被它突然露出的獠牙给吓坏了，最后还被伤了。

  同样的感觉，她并不是第一次经历。下过雪后的地上，她更有同感。

  方晴晴曾经是非常喜欢下雪的，雪地里她可以跑来跑去，可以堆雪人，可以和弟弟和小玉打雪球，当然，她还知道古时候有位叫囊萤的人家里很是贫穷，但又酷爱学习，所以就在雪地里趁着雪的亮光坚持读书。

  当时的她只是觉得雪是个好东西，洁白、纯净、毫无瑕疵，让人忍不住喜欢。可是后来，等她再大了些，她接触了些古书，有一次她趁父亲和教书先生不在，不小心偷偷翻了些杂书，其中有一个章节，写的就是有一群盗墓之人，趁着妇人守丧，晚上不便守墓，专门选了个下雪天的夜里去挖墓。当时她还不懂为什么，只是觉得这故事很是吸引人。等到后来，一次无意间见弟弟将父亲不让玩的玩具偷挖了个土坑给埋起来时，才意识到原来雪是可以销赃的。当时，她的心里就有些不喜欢雪了。

  等到来了京城这里，她偶尔也会撞见有人在大雪天里沿街追打那些乞讨的人，有时候会打得出了血，血刚好洒在地上，但是因为有雪覆盖着，不一会儿就看不到了。她觉得这是一种虚伪的狡诈，在掩盖真相，是不应该被宽恕的。就像她现在被风激起的仇恨，不愿意原谅华南生这个人面兽心的假一禽兽。

  “夫人，风有些大了，还是回屋吧！”

  后边的丫鬟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手上拿着一件略微厚些的外衫。

  方晴晴回头看了看她，没有说话，伸手接了过衣服，缓缓地退了回去。她的心里，这么久了，还是忘不了小玉临走的那一幕，尤其是这狂风凛冽的傍晚。

  “给你了那么多银两，怎么就买不通那个官爷呢？”方晴晴的语气，怕是有些生这丫鬟的气了，走着也不忘了训斥两句。而那丫鬟面对夫人突然开口的质问，竟然有些不知道怎么辩驳了。当然，在她觉得，这样的关头，只是银两是买不通那些官爷的，毕竟这是大殿下下的亲指令，而皇上对这事是默认的。

  “有没有去拜访过公主？可一定要强调我和多家的关系！”方晴晴本来是在问之前交代过的事情，但是话一出口，她就又忍不住多说几句，以为那丫鬟将这事铁定忘了没有去做，也就止不住反复叮嘱。但这几个月来，连续发生的好多事，她也交代给这丫鬟许多，每次都是反复说，说多了，总免不了让人觉得她有些反常。

  那丫鬟许是早已习惯了夫人有些反复，倒是很心平气和地说道：“夫人，前日我已经打发人去过了。那人回来没见着您，就只把事情大概和我说了些。我听他那意思好像是公主人很是热情，一听您过段日子要去拜访，二话没说就立刻答应了，还说早就想和您见见，要不然总是没个体己的说话人。”

  听完丫鬟的话，方晴晴绷着一天的严肃脸终于稍微流露了些笑意：“明日里，将那人叫来，我要再好好细问细问他。”

  “哎！”丫鬟听出了她话中的满意，觉出她心情有些好了，也跟着高兴起来，两人也没再多说什么，不一会儿就进了屋子。

  风确实挺大，天气阴阴的，不一会儿就暗了下来。晚上，方晴晴只喝了一晚桂圆莲子粥，就有些倦意了，便早早让丫鬟伺候睡下。临睡前，她还不忘叮嘱让丫鬟记得明日一早用过早饭后，就将那跑腿儿的人带来问话。

  ……

  驸马府上，一排排清一色的大红灯笼还未来得及摘下，映衬着这府邸很是富贵，但这庭院又是传统的几回穿，正堂有人的住处倒是有些靠后了。

  一个灯火通亮的屋子里，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原来是杯子掉在了地上。

  今早上，多登科在朝堂上又被大殿下和看他不顺眼的官僚挨了冷落，本就不痛快。刚好有一个姓孙的小王爷认识了些新鲜曲目，推搡着和他一道去了翠玉楼。这会儿才满身醉酒的味道踏进了房门。

  见他回来，锦夕格格很是知书达理，忙将刚热好的姜茶沏了半杯递过来。多登科有些醉意，但是脑子还是清楚，见锦夕在一旁伺候着，也没有不理，接住了她递过来的茶杯。他将茶杯看也没看就往嘴边一小口撮着，谁知竟不小心被烫到了，顿时来了火气，将杯子随手一扔，茶溅了锦夕格格白净素雅的长裙。

  多登科突然来了怒气，站在那里颐指气使地朝着锦夕发怒：“在外面，是被你伟大的哥哥嘲弄和贬低，回来了，又是被你折磨，你说，我上辈子是招谁惹谁了，怎么会冲昏了脑袋娶了你这个一天到晚只知道对着药材吃吃吃的下贱货！”

  “说得放肆了！”

  不等多登科接着说，门外突然传来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