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果真不见大殿下吗？”

  屋里，一个身穿白衣的中年人面背着正殿的门朝里坐着，对面正是身穿睡袍、有些倦意的当今皇上。

  外面，大殿下仍在和大太监争执，企图要面见皇上，那太监明显地有些偏袒他，不忍心用严厉的语气回绝他，更不愿意看他一直在殿外长跪不起，正在苦口婆心地劝着：

  “大殿下，您还是先回吧！皇上真是有些身体不适，不希望被打扰。您，还是回吧！”

  皇上在屋里听得清清楚楚，心里好像有些波动，但是表面上却什么也没表露。

  白衣中年人，也坐在屋子里，耳边仍旧是大殿下执意面见皇上的声音，眼前却是怎么也不愿见孩子的父亲。

  “皇上自当保重龙体，江山还需要您的稳固！”

  皇上似乎苍老了许多。

  自从上次无意间感染上了风寒，吐出了一口血后，他自己便觉出身体有些吃不消了。可是就连这，他都让大太监瞒着不告诉两位殿下。

  当然，这消息确实不能公之于众，毕竟，自古皇家争斗狠，这道理放在盛世，太平年间，尚且使人忧心忡忡，更别说眼下贼寇四起，朝野中也是一片乌烟瘴气，实在是让他这个当皇上的轻易不敢走漏半点自己的身体状况啊！

  可是，这位除了皇位，就成了与天底下众人都一样的普通父亲，身边就只有两个还算争气的孩子。而这两个孩子，他说不出来是否有勾心斗角，但是至少这么些年来，在他的面前，他们还是比较和睦的。

  老大，比较擅长政事，他的想法和见地十分了得，并且是非善恶分明，也没有女子的优柔寡断，将来会是个很好的君王。至于老二，在他看来，总是一副无心朝野的事情，甚至有时候会羡慕那些终南捷径的仙人和道士。平日里，也不怎么参与朝政，更是不愿意主动结交群臣，而来往的真应了古人所说的“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若是单看这样一点，兄弟两人没有明显的勾心斗角，互尊互敬，友爱尊重，也算得上是在帝王家里的奇事了。偏又这样，又让他觉得有些不安，自古皇家怎么会有这样不为皇位所动容的和平相处呢？可是，若这样想了，又好像是自己作为父亲不称职了，倒盼着孩子互相残杀？

  “大殿下将来一定是一位好君王！”那白衣人听到外边没了声音，大太监的脚步声再次靠近的正殿的大门处，他便再次感叹道。

  上次，他记得，是皇上先提起来大殿下的。皇上在他的面前说了好多关于二殿下的，而其中却渗透着对二殿下的心疼，怕他被世俗缠累，捆绑了自己的追求。

  当时，白衣人还在感叹为何这样的平常父子情却十几年没有说过完整的几句话，不觉有些同情身边的这位再孤苦不过的天子了。那时，他记得，皇上最后一句说起来二殿下的时候，脸上的无奈凝聚在了一起，无限的酸楚让他有些不知该怎样去安排这样一位厌世的孩子了。突然，皇上话锋一转，说了句：“若是老大将来能够给他的弟弟一条生路，我便什么都不求了。”也是从那一刻开始，白衣人觉出皇上一直硬撑着到现在，就是为了能够在他力所能及的时候，再多护一程二殿下。

  白衣人看到面前的皇上苍老了许多，又被方才大殿下来瞧看他的事情刺激到了，现在心中更是五味杂陈。也不知道是出于抱怨还是有些期待，充满醋意夹杂着些许失望地说道：“若是哪天老二能够来看看我，哪怕什么话都不说，我心里也是高兴的。”

  听他这样说，白衣人也不禁为之动容，连忙安慰道：“皇上对二殿下的心，想必二殿下是知道的，但是毕竟心中还是有些阴影，总需要一些时间来宽释，他心里肯定是有皇上的！”

  皇上最喜欢和白衣人敞开心扉了，尤其是得知自己身体大不如前后，更是三五天召见白衣人一次，每次和他说完话自己的精神状态也都会好上好几天。

  这一日，又是闲谈到了晚膳十分了。回暖了的天，晚膳十分也见不出一丝的阴，天色尚早，皇上便有意留白衣人再逗留半刻。

  “不了，皇上还是好生休息，小人还有要事需要赶回去，不能多逗留片刻了。望皇上保重龙体，来日再叙！”白衣人总是这样的有原则，从不会在这里多逗留片刻。而对于皇上的赏赐，除了些必要的解决生活必需的之外，他从不多取一分一毫。至于皇上，即便皇上再重视他，他绝不会是那个僭越君臣之礼的人。所以，这么多年来，皇上每次想起他来，心中满是赏识。

  白衣人正要转身退下的时候，皇上突然叫住了他。紧接着，他便看到皇上示意身边的大太监，那大太监瞬间领会皇上的眼神，转身去了内室，不一会儿便拿着一个包裹出来。

  皇上接过大太监递过来的包裹，走到白衣人面前，好似有着千斤重似的将这副包裹转手给了他。

  白衣人有些茫然，而当他轻轻将包裹拨开一角，那包裹露出里边的颜色时，他的脸色更加严肃和凝重。

  “皇上可是想好了？”白衣人忍不住问出口。在他看来，这事实在是有些唐突了。他还想劝皇上再想一想，说不定会有些变化呢？

  皇上没有理会他的眼神，反而是释然了许多，倒是将手伸进一边的水盆里，好似很有兴致地准备用膳。

  “暂且先替我保管吧！我是在考虑，但这个可以在迫不得已之时派上用场的。你说，是吧？”说完，皇上倒有些反问地看他笑了，那感觉好像是告诉他这个挚友，自己不会这么快就离开的。

  白衣人见他已然是这样了，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再说了，也是皇命难违，于是将手中的包裹安置在了衣服里，觉得不会被人察觉后才出了房门。

  出了皇宫，白衣人朝着一个街角快走几步，等到没了人出没的时候，才将面具撕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