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噩梦
作者:房角石一诺      更新:2022-06-05 05:46      字数:2261
  方晴晴本以为沈仲会明白她,却没想到二人一连僵持了那么久,到现在沈仲对她也还是心中有所芥蒂,但这芥蒂,一时间她也不好说到底是因为着什么,只是这让她觉得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对不起人似的,以至于每次与沈仲单独说完话后,她总是要心中抑郁几天,现在又是如此,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方晴晴肩上披了件绒缎金丝线做的裘衣,她用手背蹭着衣服往前倾了倾,又将那裘衣往身子上裹了裹,这才从床上起了来。

  自从自己生生将肚里早已成形的孩子送了命后,白日里、在人前,方晴晴从未露出半分心痛绝望的神色来,不说屋里天天伺候的丫鬟们,就连刚开始不怎么来院子里的郭老爷也多少对此事感到诧异。

  在方晴晴没有堕胎之前,他甚至曾经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于薄情与冷酷了。可是,当他看到方晴晴几乎没让他感觉出来她的丧子之痛时,他开始觉得这女子实在是被他小觑了。

  这日夜里,方晴晴再次灭着灯开着窗子任窗外倒春寒的冷风直直吹进屋子。

  这里的风距离海边有些近,又依山傍水,偏湿润的风吹得人并没有觉得有些伤感。只是到了晚上,它倒是带着呼呼的声音,风来得急的时候,方晴晴听着外边的风很像来斥责她杀人灭口的黑白无常,刚开始听到的时候,她会非常害怕,会感到十分无助。有时候,当风变得有些缓时候,她又听到了小孩子那种嘤嘤哭得声音,像极了自己的孩子在呜呜咽咽地倾诉自己的母亲为何要狠心地抛弃他,为什么连他的面也不见……

  方晴晴最是喜爱这夜里的风,她觉得那是自己的一种解脱。在风呼喊召唤她的时候,她可以回应它,夹杂在呼啸抽泣的哀嚎中,可以毫无忌惮地发泄,去褪下白日里人前的一切伪装。在这个时候,她想哭就哭,她想怒吼就怒吼,她觉得这样才是她该有的情状,她实在不应该被痛苦封闭,她需要发泄后的重新振作,需要将自己今生所遭受的一点点去讨还回来!

  “呵”的一声,方晴晴终于将自己心中憋了好久的怒火说给了自己听,心中倒是有些空隙让自己不至于窒息。可是,说完了之后,她竟然几个月来第一次觉得有些累了,想睡了。这样的想法应该是从小玉死在自己面前之后第一次有自觉睡意的了。

  ……

  大早上,平日里照顾方晴晴洗漱的小丫头见夫人到现在还没醒,一时间有些好奇,没忍住就对旁边正在修剪花草的另一个小丫头耳语。

  “夫人今天可是睡得真香,往日里,都是她起在咱们前面,都让我以为她晚上都不睡觉的。”春香这丫头有些爱打听,古灵精怪,但是都不用在正事上,怪不得郭老爷在院子的时候都不太喜欢让她上前伺候着。一边的这个丫头心中这样一嘀咕,听她极有兴致地继续说着,嘴上微微一颤,手里的活儿也不中断。

  “夫人还没有醒吗?”

  春香正说得开心,没看到沈仲走了来,等他在后边突然张口,竟吓得她身体猛哆嗦,跟干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她一回头,看到是沈管家,突然有些害怕,但是表面上还是笑着开口:“管家早!也不知怎么回事,估计夫人昨晚有些失眠了吧,今日里来醒得估计要晚些了。”一边的小丫头见沈仲后恭敬地行了礼,也不说话继续做着手上的活计。

  沈仲不太喜欢这女子,觉得这女子知道的太多,也太爱打听。当然,这个还不是沈仲最讨厌她的地方,他最不喜欢她的还是她太会搬弄是非,太过于看中利。

  沈仲看着她,心中就想说教说教她,但是又觉得身份不符,只会给自己招来怨恨,便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摆摆手让她退下去了。

  大约在院子里又站了一刻钟,才听到方晴晴屋里有了响动,春香倒是机灵得狠,一听声音赶紧打来了热水敲门递进去。

  沈仲站在外边听着她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些话后,就看到方晴晴穿戴整齐走了出来,他还没张口,只不经意间一瞟,就觉出她有些不对劲。

  “今天我要去提审犯人,这次你不必跟着。”话语有些冷淡,倒不是平日里对沈仲的态度。沈仲站在原处,看着她没有答话。

  昨夜里,方晴晴梦到了自己的孩子,那是一个和他的亲生父亲一模一样的脸庞,仍旧是同样的地方,同样的衣服,同样的发束,吹着箫站在那里。在梦里,他只是远远地看着自己,微微笑着,却什么也不说,就只是笑着,到最后方晴晴竟然看着那笑吓得毛骨悚然。今天早上猛然坐起来,她是从梦中惊醒的,两手在空中发了疯似的狂抓,直等到她的手猛然间碰到了床边的柱子,疼痛感才将她从梦中带了回来。

  她醒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要去地牢里看看华南生。

  打听好今日郭老爷有要要事在身,小半会儿不会来。方晴晴将守卫都支开了。

  由于现在正是农忙时节,地牢里就只有两个犯人。在地牢西边的是一个因为偷了这里酿的酒而被关在这里的一个白发老头,地牢东边,就是华南生歪着头被吊在铁架子上。方晴晴一路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直到走近了,也没有将视线挪开。

  华南生在牢里待的时间已经快让他忘了白日和黑夜的交替了。此时的他,没有抬头,零散的头发披在一侧的肩上,头顶的凌乱的带着些杂草的发丝刚好在面前铺开,挡住了前边人的脸,只闻着愈加靠近的香味,他便猜出了来者何人,这样,他就更不愿意抬头了。

  那日第一次见到方晴晴,他听到那一声“夫人”时,他的心便猛然一揪,他不愿相信自己的夫人为了自保而改嫁他人,他相信她又苦衷。

  可是,当他再次听守卫说起来这个新夫人,从他们的口中听到“新夫人可真是够狠,为了嫁给老爷硬是将腹中即将临盆的胎儿打掉”这些字眼时,他再也不认识现在的方晴晴了。他不介意方晴晴嫁与他人,只是,他容不下方晴晴这样对他的孩子!

  “夜深的时候,你难道不会害怕吗?”华南生挤出来一句话,惊得整个地牢一丝阴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