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处，一个身影慢慢探出头去。

  望着一行三人进了房门后，便从门内侧身而出，动作格外小心。

  而此刻的奚长宁，在雅间坐定后，便让小厮介绍一番客栈的菜式。

  经由小厮隆重一荐后，她还是只选择了三个菜。

  临出门时，她还能瞧见那小厮既不理解，又有些轻视的眼神。

  也是，这醉仙楼的雅间儿都不便宜，她能进得起雅间儿，却点不起四个菜。

  属实让人有些费解。

  音缈对于桌上究竟几个菜，倒是不在意。

  只有月檀明白，她家郡主不是真点不起，而是略微有些抠。

  若不是抠，这么些年，宫中赏赐并不多，又怎能让她一个郡主攒下这么多金银来。

  “别客气，今晚多吃点儿，”她这时候，对身旁一同坐下的音缈笑吟吟开口道。

  边说着，边取下帷帽。

  今日虽是乘马车而至，但毕竟是出门吃饭，她还是稍微注意了一番行容。

  尤其是，若一个不小心，刚巧遇上了姜家人。

  把她认了出来，那指不定还得多添多少麻烦。

  音缈还未张口，却蓦地眉头一皱，当即屏息凝神，侧目朝着身后的窗口看去。

  “您就点了仨菜，叫她如何多吃，”月檀只听见她这般说，便笑着打趣。

  她却注意到音缈的异常，连忙冲月檀摇摇头。

  月檀虽不明所以，但还是立刻领会了她的意思，当即收声。

  她们所处的这间房，临窗的并不是外街，而是客栈内庭。

  照理说，窗外不会有特别的响动，能让音缈这般反应。

  可看音缈的模样，却很是认真严肃。

  难道说，有什么是她听不见，但音缈却能听见的声音？

  她非常好奇，于是跟着音缈仔细听了半晌。

  却也没听见什么。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敲门声，接着便是小厮的声音，“姑娘，您要的酱肘子今日没了。”

  小厮的声音一大起来，窗外的响动自然就被盖住。

  音缈皱着眉转头，看那样子，像是想冲出去把小厮给揍一顿。

  她便立刻扬声：“没事儿，没了就没了，换个别的。”

  小厮便追问：“您想换别的什么？”

  她无奈，眼神安抚了一番音缈，对门外的小厮道：“随便！”

  小厮却似乎不大聪明的样子，继续问：“咱们醉仙楼，没有这道菜啊姑娘！”

  “那就你来决定，”她连忙拉住正欲起身的音缈。

  “小的觉得咱们楼里的招牌菜不错，可招牌菜挺多的，您要哪一个啊？”小厮还在锲而不舍。

  于是，她无奈地一叹。

  松开了拉住音缈的手，看向音缈的眼神里仿佛在说：

  去吧音缈，让这厮知道知道，什么叫“随便”，什么叫“你来决定”。

  音缈果然很冲动，立刻就如脱缰的野马，快步推门而出。

  紧接着，门就被合上了。

  她和月檀在里头，看不见外头发生了什么。

  只是小厮的告饶声让二人觉得，这哪里是请了个护卫。

  分明是找了个打手。

  但音缈在外“教导”小厮时，她也没闲着。

  同月檀饮茶的工夫，她便特意学着音缈去听窗外动静。

  可听了半晌，依旧没听出什么来。

  看来，这声响若非音缈这种学武之人，换旁人很难听见。

  只是她的确很好奇，究竟是什么声响，能让音缈如此在意，甚至瞧着还有些紧张。

  就在这时，“教导”完小厮的音缈也已经回来。

  再回来后，音缈依旧是那般冷静的模样，坐下后，也并未多言。

  只有月檀怯生生问了句：“出人命没啊？”

  音缈瞥了月檀一眼，却不回答。

  她则伸出手指，戳了戳桌上的茶杯，推到音缈面前，一笑道：“累了吧，快休息休息。”

  月檀见她如此，眼里露出微微诧异。

  这才认识多久啊，就对音缈这般笑脸相迎了。

  她忽然有些怀疑，自家郡主莫不是怕哪一日也挨了音缈的揍？

  奚长宁的确是有些顾虑在身上。

  要说百里昭是个疯子也就罢了，疯子嘛，总有精神不大正常的时候。

  打打杀杀还能理解。

  可音缈怎么说，看起来也不是犯病之人。

  脾气这么火爆，万一哪天看她不顺眼了，岂不是连她一块儿揍？

  一想到这个，她就有些后悔了。

  把人解救出来也就罢了，给点银子送人家离开，让人家想干嘛干嘛不就好了。

  这下好了，就好比身边埋着颗不知何时会炸的炸药。

  一个不小心点燃了，首当其冲挨炸的就是她自己。

  音缈却并不领情，也没有接她推过来的茶杯，只是转头去看窗户。

  她见状，有些疑惑。

  其实她不大能理解。

  要说对窗外的动静好奇，将窗户打开看看不就行了。

  又何至于，这么费劲地听半天？

  但她觉得，江湖人的规矩她还是少打听。

  所以她没有过问，也没有提议让音缈开窗户。

  直到点的那仨菜上桌，看到换了个上菜的小厮。

  她才问音缈：“您方才没下重手吧？”

  音缈闻言不解，“多重的手叫重手？”

  “譬如说，断胳膊断腿儿。”

  她说着，就见上完菜的小厮看都没敢看她们一眼，赶紧就招呼一声“客官慢用”，便跑了。

  瞧这样子，怕是已经被告诫了一番，让其不要轻易招惹她们这房人了。

  音缈这时候听她所言，就摇头，“那倒没有。”

  接着，好似又觉说得不太清楚，便补充：“就是掉了颗牙。”

  好家伙。

  她对音缈这些许平淡的语气感到一丝猝不及防。

  但还是鼓起勇气，柔声劝道：“毕竟都是普通老百姓，纵然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也不至于这般对待别人才是。”

  说来她还挺难的。

  既要面对如此暴力的音缈，未免音缈发起脾气来连她都揍。

  还得想想，人家小厮也没犯什么大错，就平白挨了顿打，又该如何补偿。

  想着想着，这顿饭她都没胃口了。

  “姑娘，”蓦地，门外又传来小厮的声音。

  这说话的，竟是先前那被音缈所揍的小厮。

  她连忙让月檀开门。

  甚至已经做好打算，她来替音缈给人家赔个不是，再给些银两好去看看伤势。

  哪知一开门，那小厮手中竟端来一壶酒。

  半边脸还肿着，但脸上的笑容却很是灿烂。

  “姑娘，这是天字一号房的客人，让给姑娘您送来的葡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