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耿一听外头内官的通禀，立刻就闭了嘴。

  都第几回了，这于小姐每每求见陛下，陛下都视而不见。

  怎么还能这般锲而不舍地前来。

  百里昭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埋头看向御案上的奏折。

  门口前来通禀的内官听不见里头主子发话，也忐忑不已。

  扭头看了看已经走上石阶的于婉容，脸色颇有些为难。

  “于小姐，陛下这……”

  听内官语带为难，于婉容倒也没有同这内官多言。

  而是径直冲着殿内喊：“陛下当真不想知道，近来沂王都做了些什么？”

  殿内，百里昭没有抬头。

  却听得方耿心惊胆战。

  “陛下难道真要弃大业于不顾了么？”

  于婉容还在叫喊着。

  方耿也终于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对百里昭道：“陛下，若是容这于小姐继续喊下去，怕是不少宫人都能听见。”

  虽说紫宸殿平日里没什么人敢来，但也有过往的宫人。

  要是被哪个不知轻重的听了去，此事一旦外泄，那就难保会对陛下其谋划有所干扰了。

  百里昭当然也知道这个。

  只是殿外于婉容的声音，实在让他厌烦。

  “陛下……”方耿还在苦劝。

  “带进来，”百里昭抬眸，眼神冷冽得如同寒窑。

  一听这话，方耿这才立马松了口气，连忙就疾步走至殿门。

  殿门一打开，就见于婉容盛装站在门外。

  一袭的春/色锦衣，姿态间也是高门贵女的仪容。

  若这于小姐当真是出身江州于家，是个正儿八经的贵女，想来入宫也不会太差。

  只是，比起郡主来，还是差点儿。

  方耿一边想着，一边对着于婉容行礼，“于小姐，请进吧。”

  于婉容只是冷瞥了一眼方耿，不予理会，便入了殿。

  自从上回关于郡主一事之后，陛下禁足了于婉容，后便置若罔闻。

  宫内见也没人管，陛下又只忙于朝政，没多久便又让这于婉容来去自如了。

  从前于婉容对着他好歹还有几分好脸色，如今却是不同。

  方耿自然明白自己的身份，也不敢多计较，只是笑脸迎其入殿。

  百里昭此刻正坐于龙椅之上，瞧见于婉容来了，也是面无表情。

  待于婉容上前行礼后，百里昭便开口了，“快说。”

  简短有力。

  就差把“赶紧说，说完滚”写在脸上。

  于婉容晓得百里昭如今对她是何态度，却忽然一笑。

  “陛下当真是心大。”

  百里昭眉头皱起，盯着于婉容不语。

  就听于婉容又道：“想必，郡主在外可自在得很吧。”

  方耿才将合上殿门跟进来，听见于婉容这话，心里又是一阵发怵。

  陛下本就不想让郡主出宫，这于小姐还哪壶不开提哪壶。

  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百里昭眼中果然闪过一丝不悦，“你想说的就是这个？”

  于婉容轻轻一笑，“臣妾只是提醒陛下。”

  “你若说完了，就滚，”百里昭冷着脸，再度垂头，似乎不想再理会。

  于婉容的嘴角微微一颤，“臣妾只是为陛下好，郡主这身份，当不得一国之母。”

  话落，御案上的一叠奏折就被扫落。

  百里昭再抬眼看向她，眼里已经有了杀人的红光。

  “陛下切莫因为心软，就置天下于不顾才是，”于婉容却对此不在意一般，继续说着。

  方耿此时只恨自己怎么没有待在门外。

  这陛下与郡主、与这于小姐之事，又与他何干。

  他一个奴才，听多错多，只可惜自己没有当场聋掉。

  “天下？”百里昭冷笑一声，“孤很在意这天下？”

  的确，百里昭若真的在意天下，名声也不会这样差了。

  很显然，于婉容并不了解。

  “你在教孤做事？”百里昭又问，“你是忘了，你全族如何死的？”

  于婉容并没有回答，只是脸色在一刹那变得有些苍白。

  就听百里昭接着又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心里清楚。若是不知本分，不知安分守己，孤会让你的下场和你同族一样。”

  于婉容眼神闪了闪，嘴角的颤/抖更甚。

  “可是陛下……”

  “选秀之日该怎么做，你应该知道，若让孤再发现你有别的心思，就这条贱命，也不用留了，”没等于婉容说完，百里昭就打断其所言。

  贱命？

  于婉容没由来地就笑了。

  “所以在陛下眼里，臣妾从来都是一条贱命罢了？”

  百里昭睨了她一眼，似在压抑心中的怒气，却不语。

  “也是，陛下心里，恐怕所有人都只不过贱命一条，”于婉容说着，缓缓跪下，行礼。

  “该怎么做，臣妾知晓。”

  说罢，便起身，缓步退出了紫宸殿。

  方耿盯着于婉容离开的身影，见其出了殿门，才又回首去看百里昭。

  百里昭并未再看于婉容一眼，只是对他道：“捡起来。”

  方耿无奈。

  这主子发脾气，到头来还不是他这个做奴才的收拾。

  只盼着郡主能多多入宫，让陛下少生些气才是。

  可又一想，好似有郡主在，陛下更容易发脾气。

  天色转晚，眼看着就到了傍晚时分。

  研武堂内，奚长宁却看着站在面前的一排男人，陷入沉思。

  她的确是来找护卫的，可怎么觉得有点怪怪的。

  眼前不是高高瘦瘦，就是矮矮胖胖，没有一个看起来就很“武夫”。

  她这看了一天的演练，这群人在她面前不是胸/口碎大石，就是双脚踩鸡蛋。

  其间，更是有人胸/口被锤出了血。

  还笑着同她讲说：“无碍的郡主，就是石头硬，磨破点儿皮。”

  她看着那人带血的嘴角，赶紧就让月檀去请大夫。

  最后，还是武馆里的好几个人给抬出去的。

  如今站在她面前的，只有那些还未“表演”，身体看上去稍显康健之人。

  她忽然就有些怀疑，她来的不是什么武馆，而是街口卖艺的杂耍班子。

  “堂主，”她终于忍不住开口，“有……雄壮一点儿的吗？”

  研武堂的堂主也是个身材圆/润的男人，名叫关康健，看起来就很康健。

  关康健神色为难，哈着腰站在她跟前，“郡主，这儿都是咱们武馆一等一的人才了。”

  她叹了口气，扭头去看舒嬷嬷。

  舒嬷嬷看着她幽怨的眼神，竟头一次感到心虚，当即低下头去。

  “您要不，再试试他们的身手？”关康健又提议道。

  她想了想今日所观之，还是摇摇头作罢。

  看看时辰不早，便想起身告辞，想等明日再去旁的武馆看看。

  却在这时，一道红衣倩影自门外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