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嬷嬷垂目，“老奴知道。”

  “那当初嬷嬷在宫里呢，又有多少人知道此事？”她问。

  舒嬷嬷没有犹豫，“慧明皇太后。”

  她其实也猜到几分了，但又不能肯定。

  “所以，是先太后决意保住你，你才能不被发现，在宫中安然无恙事吗？”她一点一点地将自己心中疑问托出。

  好在舒嬷嬷有问必答，听她这样问，便老老实实回答她。

  “是，慧明皇太后发现了老奴懂得医理，便叮嘱了老奴不能被宫中其余人知晓，是慧明皇太后保住的老奴。”

  “那，你又为何在慧明皇太后离世后，继续留在宫里？”在问出这番话后，她心底里忽然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先太后也算得上舒嬷嬷的“恩人”，而她一个懂得医理的宫女，在自己恩人过世之后，不愿离开，依旧留在宫中。

  若她推断得没错，那便只有一个原因——

  先太后的死，有蹊跷。

  她看着舒嬷嬷，眼神里油然生出一丝震撼来。

  舒嬷嬷此刻也已然再度抬眼，直勾勾地望着她。

  “郡主，猜到了么？”舒嬷嬷缓缓问。

  她甚至觉得，舒嬷嬷这话透着一股莫名的阴森。

  叫她忽然就想起许多事，想起当初先太后对她的善意，更想起后宫那一切是是非非。

  先太后多好的人呐，难道真的死于非命？

  舒嬷嬷看向她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意味不明的期盼。

  好像在等着她回答。

  终于，她有些艰难地张嘴，问：“先太后的死……有问题？”

  舒嬷嬷在这个时候忽然笑了，嘴角的笑容显得不合时宜，但又并没有那么违和。

  “郡主，果然很聪明。”

  她一时不知，舒嬷嬷这话究竟是在夸她，还是有别的什么意思。

  “所以你留在宫里，是想找出真相，那么——找到了吗？”她继续问。

  舒嬷嬷摇头，“若能找到，老奴又岂会进了奴库。”

  “这么久了，你就一点儿线索都没有？”她眉头一蹙，表示怀疑。

  舒嬷嬷道：“有，但断了。老奴在线索查到冷宫时，就被送进奴库了。”

  冷宫……

  她忽然想起冷宫中那个艳衣女子，那个初次见面，就像是有许多话对她说的先帝嫔妃。

  她也不知为何会忽然想起这个人来。

  “所以，陛下对此也是知道的？”

  她又想起了百里昭，想起按照百里昭的性子，若真的发现先太后死因蹊跷，定然掘地三尺也得把线索给挖出来。

  但百里昭没有这样做。

  说明了什么？

  说明他不知道呀。

  正因为不知道，所以才没有掘地三尺，正因为没发现，才没有狂性大发。

  那他安排舒嬷嬷来郡主府又是做什么？

  关于这一点，她真的猜不透，也猜不准。

  索性终于不再纠结，对着舒嬷嬷径直道：“那陛下安排你来郡主府，除了伺候我之外，没别的了？”

  舒嬷嬷对于她一直纠结的问题表示不解。

  “您一直都在奇怪这个，难道是怀疑陛下的用心么？”舒嬷嬷也索性直言。

  那确实。

  谈不上怀疑用心，就是紧张百里昭是否遣人来看着她罢了。

  看她的确为此格外苦恼，舒嬷嬷便终于解释：“陛下是觉得，老奴深谙宫中那些，晦暗的下作手段，又懂医理。留着老奴在郡主府伺候郡主，才好让郡主安然无恙一些。”

  “你多久来的？”她忽然关心起这个来。

  舒嬷嬷颔首：“不久，陛下生辰前便到了。”

  她仔细一想，又算了算。

  难不成，是在百里昭答应让她回郡主府之时？

  他这样早，就已经考虑到这个了？

  她一边琢磨着，一边点头。

  看着舒嬷嬷，“咱们陛下真是位明君。”

  换做旁人，听了她这话，定然会在心里嗤之以鼻。

  可舒嬷嬷显然不同。

  对于她的这番话，舒嬷嬷也是默认的。

  “既然如此，舒嬷嬷可会把郡主府的一切，告知于陛下呢？”她也问出了自己的顾虑。

  “会的，”舒嬷嬷再度垂首。

  她嘴角一抽。

  不得不说，舒嬷嬷真的很实在。

  知道无颜面对自己，就低下头去回答。

  妙哉，妙哉。

  “行吧，但舒嬷嬷也应当知道，有些事该说，有些事不该说吧？毕竟舒嬷嬷，好歹也算郡主府的人才是。”

  毕竟是宫里待了这样久的人，威胁自是不管用。

  所以不能硬的，得用软的。

  她哄人的本事倒也还不错，否则又怎会连百里昭都能哄得开开心心。

  舒嬷嬷闻言不明，依旧低着头，语气也还是那般恭虚有加，“老奴不知。”

  “很简单，就比如今日啊，我这带回来的小乞丐，曾是望月楼的学徒，可望月楼却在太祀城这样的地方，被人强/占，还把人家掌柜给打伤，你说，谁能有这样大的胆子？”她仿佛循循善诱一般，对着舒嬷嬷柔声说着。

  舒嬷嬷这时候抬眼，“郡主的意思是，要老奴将此事禀报陛下，好叫陛下插手调查？”

  她点头。

  大家都是敞亮人，自然打开天窗说亮话，她也是够实诚的。

  这回舒嬷嬷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变化，眉间隐隐透出疑惑，“可这事同郡主并无关系。”

  “谁说的，这望月楼曾经我也去过，掌柜的人不错，陛下也是知晓的。再者，我打算开客栈，万一我也遇上这群人了呢，”她一边分析，一边靠近舒嬷嬷，忽然显得很是亲昵。

  舒嬷嬷察觉到她的靠近，由于骨子里的尊卑观念，便立刻往后退了退，再将身段放得低了些。

  “既然郡主想让陛下知晓此事，老奴定会禀报，也会将郡主有意让陛下知晓此事，如实同禀。”

  对于舒嬷嬷的直接，她也已经习惯不少。

  便只是点点头，“多谢。”

  舒嬷嬷对于她的这番感谢有些意外，抬头诧异地看了她片刻，才又垂眼，“郡主无需客气。”

  她笑了笑，便又想起凡霜，继续吩咐：“凡霜是我从宫里带回来的，虽不比月檀随侍我左右，但也请舒嬷嬷带在身边多多教导。”

  舒嬷嬷颔首，“老奴遵命。”

  吩咐完，又已经知道了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她便松快地去了前厅。

  打算边喝茶边等立果收拾好。

  一直到半个时辰过去，外头去请大夫的阿良便回来了。

  “郡主，小的给您请来了城中有名的许大夫，如今已在花厅候着了，您可还有旁的吩咐？”阿良上前行礼。

  “许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