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正撞了百里昭一个满怀，她才觉得自己方才究竟有多愚蠢。

  她原本还想着，能一头把百里昭给撞进浴池子里，自己再趁机冲出门去。

  这样一来避免了和百里昭的正面冲突，二来还不用看他这瘆人的样子。

  可如今自己这番举止，简直是自投罗网。

  “原来你这般迫不及待？”百里昭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接着，她就觉腰间一紧，已然被百里昭死死箍在怀中。

  她挣扎了一下，发现自己扭不开身后也就放弃了。

  想了想，便抬头再度看向百里昭。

  百里昭依旧眸色赤红，宛如被鲜血染红的烟霞，绚烂、旖/旎。

  她这才发现，他眼睛里的赤色，并非全然的嗜血。

  她感觉他眼底深处藏着一头野兽，几乎要将他原本的一切撕开，好从他的身体里挣脱出来。

  她产生幻觉了？

  犹疑之间，百里昭的下巴忽然抵上她额头。

  她觉得额间像是被烫了一下。

  不由自主缩了缩脖子，立马低下头去。

  就听百里昭又开口了，声音哑涩，“别动。”

  她顿时就想起了上回，他也是这样说的。

  上回是没由来的压迫感迫使她没动，这回她是真的，不敢动。

  “你······没事儿吧？”她终究还是忍不住问出这句话了。

  先前以为百里昭这是发狂发病了，指不定会做出什么出格之举，搞不好还会把自己就地处决。

  可这会儿被他安安静静地圈在怀里，她反倒镇定了。

  “嗯，”百里昭淡淡回应着，抱着她的手却紧了几分。

  见百里昭一副不怎么愿意说话的样子，她也就闭嘴了。

  任由他这么抱着，站着。

  虽说男女有别，可若要说起来，自己年长，也算是他半个姐姐。

  他既没对她有何过份之举，那她便权当一个弟弟在姐姐这里寻求安慰吧。

  想着，她也缓缓抬起手，环住了百里昭的腰。

  察觉到她的动作，百里昭身子顿时就是一僵。

  原本压抑在心口身体里的炙/热火气也在一霎那散去。

  他有生以来头一次觉得松快。

  那种如煦然春风一拂而过的柔和，让他一直以来感到痛苦的火炙感瞬间消散。

  他有些失神地低头，感受着怀里人的柔软。

  蓦地，勾唇一笑。

  他回来得果然很对。

  奚长宁并没有察觉到百里昭的变化，只是见抱里这么好一会儿也没有反应。

  索性又抬手开始轻轻拍了起来。

  就差嘴里再唱一首：小宝宝，怀里抱，不哭也不闹。

  约莫过去了能有两刻钟，直到她的手都有些发酸，脚都有些发僵，才终于抬起头。

  甫一抬首，就对上百里昭的眼睛。

  她一惊。

  脱口而出：“你眼睛不红啦？”

  话一出口，她立刻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当即住口。

  百里昭却并未恼，没有计较也没有解释。

  松开了紧箍住她的手。

  “你还放不下姓姜的？”百里昭忽然问。

  终于离开了百里昭这令人窒息的怀抱，她登时松了口气。

  继而连忙摆手，“怎会。”

  她就算是放不下郡主府后院马厩里的那匹马，也不会放不下姜卿竹那个败类啊。

  仔细一想，也难怪百里昭会这样问了。

  自己一来便说想去姜府赔罪，可要算起来，她有什么罪，况且她还是堂堂郡主。

  “那你又为何一定要去姜府？”百里昭的眼神虽没了先前的赤色，此刻却也并未温柔上几分。

  她忽然觉得，百里昭似乎对姜家真有什么意见。

  换做从前，他这惜字如金的性子，多说一个字都难。

  可如今每每遇上姜家的事，他就问个没完。

  难不成他同姜家也有仇？

  她蓦然就想起来时路上思索的问题。

  前世百里昭对姜家并无什么仇怨，姜家在谋反之前倒也同百里昭相安无事得很。

  若还是从前，百里昭也不至于这般针对厌恶姜家吧。

  想着，她小心翼翼地盯上百里昭的眼睛，有些迟疑，又有些试探，问：“陛下······可相信转世？”

  百里昭拧眉，似乎并未明白她此话何意。

  她则仔细观察着百里昭眉宇神态里的一举一动。

  “你想说什么？”百里昭一抬手，指尖在她额间轻轻一弹。

  被百里昭打断了全神贯注，她也眉头一蹙。

  “我也只是问问。”

  这话她显然说得有些心虚，但眼神里还保持着镇定。

  她倒是想直白点，问问百里昭是不是同她一样，也是前世转生而来。

  可若不是呢？她又该如何。

  她该告诉百里昭，前世她成了姜家的棋子，引狼入室？间接害死了他？

  且不说这些话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讲，简直天方夜谭。

  百里昭什么性子？自负又狂妄，哪里会信她的呀。

  “怎么？你也觉得孤是灾星转世？”百里昭见她眼神躲闪，反倒一低头，凑近她眼前问。

  百里昭一张脸忽然到了她面前。

  望着他墨色的眸子，她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这哪里是灾星，分明是煞星。

  这话她自然不敢从心底里说出来。

  于是，只能脸上堆出笑来，颇为讨好道：“陛下乃是我璧国天子，怎会是什么灾星转世，哪个不知所谓乱嚼舌根的说的，可得好好惩治！”

  “上一任的兵部尚书，”百里昭淡淡道。

  “过份！”她立马愤然而斥。

  “无碍，已经杀了。”

  她脸上的笑容一僵，竖起大拇指来，“杀得好呀陛下。”

  不愧是他百里昭呀，杀个人在他嘴里就像切个菜。

  要不怎么说是疯子呢。

  “那你呢？”百里昭忽然又问。

  她望向百里昭，见百里昭神色正常，好像也是在正儿八经地问自己。

  “我······什么？”她摸不着头脑。

  “你觉得孤是什么转世？”

  百里昭就像是跟这“转世”杠上了一样。

  “我觉得，陛下乃是北斗璇玑星转世，实乃上天之骄子，人皇之至尊，命格超凡俗以成天人之上，容貌堪谪仙以越九天。这普天之下，无人能出其右！“

  她不知此刻自己脸上的笑容会不会显得有些假。

  她也不知自己究竟何时学会的这番马屁之言。

  只是，她瞧见百里昭眼底隐隐的笑意。

  就知道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