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虽然不是什么名门大户，可也是书香门第，家中三代都是文官。

  姜戈这年九岁，正是家中最小，上面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家中上下都宠着姜戈。

  这一年，宫中开始给皇子们挑选侍读，姜家虽然舍不得将小儿子送入宫里，可是无法，只希望宫里的贵人看不上自己的儿子。

  姜戈第一次进宫，自己的父亲千叮咛万嘱咐，切莫乱跑，宫里的规矩大，一不小心便万劫不复，这也是姜家不想让孩子进宫的缘故。

  皇上邀请众家臣子带着儿子观看骑射表演，不过主要目的不过是为了给皇子们选择伴读。

  伴读很重要，每个伴读的后面，都代表着各家势力。

  二皇子水瑾，三皇子水玧，四皇子水瑜，五皇子水溶，六皇子早夭，七皇子水钰，八皇子水琌，九皇子水現。

  水瑾，水瑜乃是皇后之子，皇上与皇后感情不深，不过却是相敬为宾，连带着两个皇子也是淡淡的。

  皇上最为宠幸的便是佟贵妃，佟贵妃的两个儿子水玧，水溶，水溶虽宫中往外说是胞弟，其实是皇上最为宠爱的另一个妃子所生，不过却难产而死，佟贵妃为显仁慈，亲自抚养，对外说是一母同胞，不得往外传，可这最后隐隐密密传出来的，也不知道背后是谁，为佟贵妃博得了大度仁慈的名声，风头一时压过了皇后。

  许多个十来岁的孩子有些吵吵闹闹，没过多久皇上来了，身后跟着皇子们，大臣和各家公子们，一时安静下来，恭敬请安。

  皇上抚掌，“今日真是热闹，好，孩子们有些活力都是好事，我们这些做大人的也别拒着他们，随他们去吧。”

  皇上又带着大臣们先行离开，只剩下皇子和小公子们，没过多久又开始热闹起来。

  姜戈安安静静的坐在角落里，有些无聊，看那些小伙伴们围在皇子后面打转，顿觉无趣。

  趁着没人注意，姜戈偷溜了出去，在宫里乱转。

  人小个子矮，也是个好处。

  可是宫中颇大，姜戈转着转着就没记性了，忘了在哪条路。

  “啊。”一个不小心，姜戈被绊在地上，手掌被蹭伤，坐在地上，眼泪汪汪的，看起来甚是可怜至极。

  “你怎么了？”一个空灵的声音，吸引了姜戈的注意，一时间忘了眼泪。

  姜戈吸吸鼻子，模样甚是可怜可爱，引得那人的轻笑，姜戈脸红起来。

  那人坐在轮椅上，行动看起来很不方便，姜戈歪着头，想起了父亲之前说的话，“你是九皇子。”

  “是。”水現点头，“一个，不能走路的皇子。”

  姜戈看着水現眼眸中的失落与黯然，心中有些不忍，蹭的一下从地上爬起来，道，“大丈夫应心怀有志，以天下为己任，胸中亦因有鸿鹄之志，亦不应一时挫折而退却。”

  姜戈还怕水現失落，便开始绞尽脑汁的将自己所知道的书里的东西，全都说了出来。

  水現看着姜戈认真的小模样，心中不知为何暖了起来，这粉成一团的小孩子竟然是在担心自己，有多久没人真正的关心自己了。

  “你过来。”

  “什么。”姜戈眨巴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忽上忽下，甚是呆萌。

  “过来。”水現朝他招手，“跟我进去。”

  “啊？”姜戈不明白，可是水現已经转着轮椅进了屋子里。

  屋子里没有门槛，楼阶也是小滑坡，看起来很是用心。

  “是我母亲让人弄得，那时候我刚刚摔倒，却没想到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而我母亲也去世了。”水現从柜子里翻出一个药瓶，“把左手伸出来。”

  “啊？”姜戈呆愣的伸出手，“不对是这只。”姜戈将手缩回去，又重新伸出来。

  水現轻轻用湿帕子将伤口擦干净，涂上药膏，姜戈觉得手掌凉丝丝的，痒痒的，忍不住笑了起来。

  水現看着他可爱的模样，也忍不住心情好了起来。“你多大了？”

  “我九岁了。”姜戈道，“你多大了？”

  “我已经十三了。”

  “哦。”姜戈点点头，可是总觉得眼前的水現虽然才十三，可是却是一副老成的模样，再想想平时娘亲八卦宫里的事情，有些怜惜水現，明明比自己大不了几岁，也是个孩子一样。

  水現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呆呆的站着，水現忍不住伸手戳戳姜戈肉呼呼的脸颊，觉得好玩，又捏了几把。

  “唔。”姜戈捂住脸，哼哼了两声，“我是小男子汉，不许捏脸。”

  “好，小男子汉。”水現又捏了几把，才松开，问道，“你怎么在这了？今日不是有骑射表演吗？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我，我迷路了。”姜戈坐在榻上，甚是乖巧。

  “宫里很大，我待会让人送你回去。”水現将一盘糕点放在姜戈的面前，“尝一尝吧。”

  “谢谢。”姜戈咬着甜丝丝的糕点，眼睛都眯成一条缝隙。

  水現忍不住笑了起来，“呆瓜。”

  “啊？”

  “没事，喝水吗？”

  “嗯嗯。”

  “慢些。”

  “我从早上吃了早饭，到现在什么都没吃。”姜戈舔了舔嘴角的糕点，“好香，对啦，你怎么没有去前面看骑射表演，其他皇子都去了。”

  “我腿脚不便...还是，不去碍事了。”

  姜戈看见水現皱起眉头，心里有些难受，伸手摸摸水現的额头，“不能皱眉头，小孩子要多笑笑才好看。”

  “小鬼。”水現抓住额头前的小手，“乖一点。”

  “你有侍读吗？”

  “没有。”水現淡淡的道，“没人会愿意给我做一个侍读。”

  “我愿意。”姜戈站起身来，抓住水現的衣袖，“我愿意做你的侍读，我想陪着你。”

  水現只是笑笑，“我让人送你回去，骑射表演要开始了。”

  姜戈被人送回去了，看了一场浑然无味的骑射表演，这才回了家。

  姜大人将两个哥哥，姜涛，姜威叫进书房里。

  没过多久，姜戈也被叫进了书房里。

  姜大人问道，“戈儿，你觉得这几位皇子如何？”

  “啊？”姜戈睁大眼睛，有些茫然。

  “戈儿不过才九岁，父亲。”姜涛摸摸弟弟的头道。

  “哎，九岁也不小了。”姜大人叹了口气，“戈儿，你觉得八皇子水琌如何？宁贵妃有意让你做水琌的侍读，你意下如何。”

  姜戈抿着嘴没有说话，姜大人叹了口气，儿子太小，在宫里可怎么好？还是改天委婉推辞了罢。

  “我想做九皇子的伴读。”

  “什么？”姜大人，姜涛和姜威侧目，看着这个突然说出声的小儿子，小弟弟。

  “我，想做九皇子的伴读。”姜戈抬头道。“可以吗？”

  “你，你在胡说些什么，是不是有人告诉你什么了？”姜大人表情深沉。

  姜戈摇摇头，“没有，我就是想做九皇子的伴读。”

  “不行。”姜大人一口回绝，“好了，你不必说了，我明日会将伴读一事推了的，你给我老老实实呆在家里。”

  “爹。”

  “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姜大人一甩袖子便离开了。

  姜戈一脸沮丧，两个哥哥不忍心了，姜涛拉着弟弟坐下，“戈儿，你怎么好端端的想去做九皇子的伴读了？”

  “我遇到九皇子了，他人很好。”姜戈一五一十的说道，“我想做他的伴读，哥哥，你帮帮我好不好？”姜戈拽着两个哥哥的袖子，一脸央求。

  “可是....”姜涛，姜威看着弟弟的小脸，很是不忍心。

  姜威道，“你可要想清楚了，九皇子并无什么出路，而且他的身体....”

  “我知道。”姜戈认真的点点头，“哥哥，我就只想做九皇子的侍读而已。”

  “戈儿，侍读不是那么好做的。”

  “是啊，戈儿，你在好好考虑考虑吧。”

  “.....嗯。”

  一连三天，姜戈都没有松口，坚持要做九皇子的侍读，一家人都无可奈何，最后，姜大人松口了，不如就让姜戈去给九皇子做侍读，等过几年再请皇上将姜戈放出来，至少也有伴读的资历了。

  姜戈如愿以偿，心中欢喜，一想到能见到九皇子，就更加欢喜非常。

  或许这就是缘分吧。

  姜戈这几日在家里，姜夫人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恨不得搜罗个够，生怕姜戈进宫受了委屈。

  姜韶华知道弟弟要进宫，也是万分不舍，百般劝说也都无用，最后也就放弃了。

  别看姜戈有时候迷迷糊糊的，可是掘起来，十头牛都拉不住，这也是姜家的特色，文人的倔脾气。

  “进宫，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宫中贵人多，别乱跑，知不知道？”姜夫人再三嘱咐，“要是不喜欢了，就回来，我让你爹送你回来。”

  “胡闹，这是能想进宫就进宫，不进宫就不进宫的吗？”姜大人看着爱妻无可奈何，又对小儿子道，“戈儿，你真的决定好了吗？”

  “嗯，爹，儿子不后悔。”姜戈扬起一抹笑容。

  当清芷宫尽在眼前的时候，姜戈眼中划过欢喜，可以一直见到他了。

  这是他与水現的开始，只是不知道是否只是缘深情浅罢了，到时候只是空头欢喜一场。

  “属下见过王爷。”姜戈想要努力严肃，可是肉呼呼的小脸，配上软软糯糯的嗓音，即使一本正经都煞是可爱的很。

  水現眼中的惊讶来不及收，却看见眼前的姜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将人拉到身边来，“你怎么真来了，你个小傻瓜，你家中人没有阻拦你吗？”

  姜戈扬过一丝得意，“是我求着我父亲来的，我坚持了三天哦，我想要陪在殿下你身边。”

  “你....”水現望着眼前天真无邪的姜戈，有些心疼，姜戈本是家中幺子，看他白白净净的模样，就知道上下宠的很，却没想到为了自己一意孤行的进了宫，水現故意冷下脸来，“你怎么这么傻，我不需要人，你走吧，我会禀告父皇。”

  上一秒还温温柔柔，下一秒就冷言冷语，姜戈的小心脏有些承受不了，委屈写满了脸，“我不要，我想陪着九殿下你，别赶我走。”

  水現故意板着脸不看他，可是心中又舍不得这软糯的小人，但是自己总不能害了他，闭上眼睛，硬着声音道，“六灼，带他下去。”

  “是。”六灼麻利的进来，“姜公子，请随咱家来吧。”

  水現在房中，心中的感受又酸又涩又欣喜，现在的他不过还是个孩子，坐在轮椅上多年，心中纵然不忿可也不得不接受现实，却让他更加的偏激。

  他看到姜戈的第一眼，就如同一缕阳光，照进他的心里，可是理智告诉他，他不能害了这缕阳光，坐在轮椅上的他注定与皇位无缘，终究是任人宰割之命，姜戈有大好的前程，又如何能够拖累与他。

  看着姜戈失落的脸颊，心中划过不忍，想要抱着他，可又无可奈何。

  六灼将姜戈送往偏殿，安排好丫鬟侍女才回去禀报了水現。

  六灼是从小跟着水現长大的，比水現年长四岁，原是丽妃救了他一命，他才死心塌地的在水現身边伺候，一直到现在。

  “姜公子已经住下了，奴才看...姜公子有些伤心。”六灼怎么会看不出来水現心中的挣扎，不免微微叹口气，本来一个芝兰玉树的皇子，偏偏被这腿给拖累了，心中也不免心疼水現。“殿下，如今姜公子才九岁，不如留在您身边待上个几年，您在放他离开？”

  “....让本宫想想吧。”

  “是。”

  姜戈躺在床上，心里委屈，委屈委屈着就不免睡着了，安安静静的，连个身都不翻，乖巧的很。

  一觉醒来，天色已晚。

  姜戈揉着眼睛，爬下床，去了正殿。

  “殿下。”

  “过来。”水現一看小人儿睁不开眼睛，迷迷糊糊的模样，心中不觉温暖起来，将人半搂在怀里，“醒了？”

  “嗯。”姜戈不好意思的笑笑，“一不小心睡着了，殿下别生气。”

  “你还是个孩子，易困也是正常。”水現道，“可饿了？”

  姜戈摇头，“不饿。”

  “咕噜噜。”一阵肚子饿的响声让姜戈红透了脸，“我，我....”

  水現笑了起来，“你的肚子还是很诚实的，走吧，我们去吃饭。”

  姜戈歪着头，“殿下先吃吧，我不能和殿下一同吃的。”

  “哪有那么多规矩，在我的殿中便听我的。”水現道，“走吧。”

  “哦！”

  水現身为皇子，虽母妃早去，可是身有疾患，宫中深知这位皇子恐怕与皇位无缘，皇后仁慈，宫中份例从未少过，佟贵妃心里打着算盘，反正没什么威胁，倒不如大方些，还能博个美名，又给这位九皇子加了不少份例。

  水現的日子可以说得上很好，可是因为腿疾，性格孤僻，很少与其他皇子等人来往，独住清芷宫，很少有闲杂人等前来打扰，就连功课也是丽妃临死前求皇上派一位先生前来教导与他。

  余先生一直住在清芷宫，除了前些日子回去探亲还未回来。

  姜戈在家中习惯了，并无约束，在清芷宫中，水現也不愿意他约束了性子，让他随意，不要出清芷宫便可。

  姜戈两颊鼓鼓囊囊的，像只偷食的仓鼠，让水現忍不住戳了一下，姜戈不明所以的看着水現，水現笑了起来。

  六灼在门外心下欢喜，哎，自家殿下许久都没这么开怀的笑过了，自从丽妃去世，殿下腿疾治不好，便一直死气沉沉的，看了眼吃的欢快的姜戈，六灼的眼中多了份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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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拜见余先生。”

  自余先生探亲回来，姜戈便收敛了许多性子，早上早起，规矩了许多，因为在他心里，万不能丢了自家殿下的面子。

  姜戈跟在水現身后，和余先生也学了不少的东西，姜戈天资聪颖，一点就通，水現看在眼里也甚是欢喜非常。

  一转眼，已是年关，宫中挂起了大红灯笼，各处都充满了喜庆，就连清芷宫也不例外。

  姜戈可以回家探亲，可以在家一直待到大年初八，将近半月，让姜戈有些开心。

  往日在家只能一个月待上一两日母亲每每见他都泪流满面，姐姐亦是如此，恨不得将好的东西都给他。

  姜戈在大街上玩耍，也不忘水現，淘箩了许多好东西，回宫给水現把玩。

  姜戈打包好自己的衣物，还有一箱子水現让他带回去的东西。

  “殿下，我出宫去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姜戈板着小脸，掰着手指头，“早上要吃，中午要吃，晚上也要吃，不吃对身体不好，还有还有....”

  姜戈嘱咐了一堆话，听得水現发笑，可又忍不住感动....

  他太缺少别人的关心与爱了。

  姜戈戳戳自己的脑袋，“嗯，我都说完了，殿下记住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水現认真的点头，捏捏他的脸颊，“这都是跟谁学的？”

  “是娘亲，每次我离开她都说很多，虽然我每次都忘了很多。”姜戈揪住水現的袖子，“殿下不许忘。”

  “你能忘，我为什么不能忘。”

  “因为，因为，因为殿下比我聪明。”水現漏齿一笑，哦，忘了，前些日子换牙，大门牙还没长出来。

  水現被逗得哈哈大笑，让人搂在怀里，“你个小滑头。”

  姜戈出宫去了，一回家就像是脱缰的野马，嘴甜的哄了母亲和姐姐，得了她们许多的关爱，又拉着两个哥哥出门去了，偏生碰上姜大人，被姜大人训斥了一顿，在宫里待这么些还是这么顽皮。

  姜夫人和姜韶华哪里答应，抱着姜戈好一顿劝哄，姜夫人还骂了姜大人一顿。

  姜大人颇为无奈，默默的回了书房去....

  “戈儿呢，怎么不见他来吃饭？许是又吃了什么点心，撑着了吧。”水現失笑，想起姜戈想吃却一脸纠结的模样。

  六灼上前道，“殿下，姜公子出宫去了。”

  “......”水現顿了一下，“是啊，要过年了。”

  六灼心中不忍，“姜公子以后陪您的日子还长着呢，想必姜公子在宫外也甚是想念殿下。”

  “他啊，恐怕玩忘了。”水現眼中盛着笑意，“罢了，本宫去休息会吧。”

  “殿下，您还没用午膳，若是姜公子回来看您瘦了，问起奴才，恐怕要生气了。”

  “你这奴才。”水現拿起筷子，“给本宫乘碗汤吧。”

  “是。”果然还是拿出姜公子有效，只不过姜公子才走了三天，殿下便这般不舍，以后可怎么好啊。

  烟花漫天，照的天空明亮非常，格外漂亮。

  “姐姐，这支钗子送给你。”姜戈小手拿着一只长长的钗子，看起来样式不错，可是做工却粗糙了一些，刚刚姜戈在小摊子上看见了这只钗子，见上面有姐姐喜欢的蝴蝶，便买了下来。

  姜韶华难得出来，今日是大年三十，跟着母亲哥哥，带着小弟弟出来看烟花。

  未出阁的女子不得露面，姜韶华面上便带着薄纱罩，虽然只坐在亭子之中，可还是心中兴奋难掩。

  刚刚还以为弟弟去哪里玩了，却没想到弟弟给自己买钗子去了，虽然这只钗子比不上自己随意一件首饰，可却让姜韶华欢喜非常。

  “戈儿，这钗子是姐姐收到的最好的礼物了。”姜韶华将钗子戴在头上，人美，就算连做工粗糙的首饰也是耀耀生辉。“姐姐以后一直戴着。”

  姜戈小脸红扑扑的，异常高兴。

  旁边的姜夫人看儿女和睦，觉得此生无憾了，可是看见小儿子又忍不住逗逗，“戈儿，你给你姐姐买了，娘没有份吗，娘很伤心啊。”

  “娘也有的。”姜戈从怀里拿出一玉镯，“娘，送给你。”

  “哎，我的乖乖，真让娘心疼。”姜夫人将姜戈搂在怀里，心肝的叫着。

  一家人玩的高兴之后才回了家，正好赶上了团圆饭。

  一家人其乐融融，欢声笑语不断。

  清芷宫里。

  堆积成山的赏赐，满桌的美味珍馐，可是却是空空荡荡的。

  水現以身子不适推拒了家宴，他不想不想看见那些与他同龄的皇子，在那边欢声笑语，走来走去，而自己却只能坐在轮椅上，什么都不能做。

  除了丽妃在世，现在的他只有独自一人，就连六灼都有家人在宫里，水現便放他去家人团聚，吃过饭再回来。

  疲惫感深深涌上心头，水現愈发烦躁，抬手扫了一桌的饭菜，满室狼藉不堪，心中的阴郁又增加了。

  水現忍不住想起姜戈，真想，真想将他抓回来，陪在自己身边。

  自己心中的那缕阳光，只有他才能扫清水現心中的阴郁。

  姜戈睁大眼睛，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一闭眼就能想到水現。

  如今离开宫里已有八日，也不知道殿下好不好，有没有好好地吃饭。

  可是水現不像自己，有父有母，有兄弟及姐妹，宫里有的只是争斗，想起水現以前说的，大年三十只有他一个人，让姜戈愈发的担心了。

  水現睡得并不是很安生，天刚蒙蒙亮便醒了。

  今天是大年初一，真是个好日子。

  水現坐在书房里看书，似是看的入神了，嘭的一声，门被打开了。

  水現下意识的皱眉，却见姜戈笑意盈盈的站在门口，额头上冒着汗，看起来急匆匆的，可这却让水現的心扑通扑通的跳着，难以抑制。

  那一年，姜戈十岁，水現十三。

  “你怎么来了？”水現拿起帕子给姜戈擦着额头的汗水，“不是在家吗？”

  “我提前回来了。”姜戈又怎么会说，不顾母亲和姐姐的反对，一意孤行的想来宫里陪水現，“在家里，在家里呆腻了。”

  “那在清芷宫不腻吗？”水現又怎么会不知道姜戈的小心思，将人抱在怀里，心下愈发疼姜戈了。

  “不腻。”姜戈摇头，“有殿下在啊。”

  有殿下在啊。

  有殿下在啊。

  这句话便一直刻在了水現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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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年，皇后去世，举国哀悼。

  佟贵妃在宫中独大，一时冠宠后宫，从这时开始皇上的精神愈发不济，猜忌心也愈发严重。

  这些都影响不到水現，可是皇后所出的二皇子和四皇子，便愈发艰难了，他们在佟贵妃的眼中无疑不是儿子的绊脚石。

  宫里的人看人下菜碟儿，二皇子和四皇子的宫中之人削减了一大半，就连份例都供不上了，可是皇上却是半点不管。

  这日，姜戈提着食盒准备回清芷宫去，姜戈嘴甜人长得可爱，给的赏钱也不少，御膳房里上下都认得，也很照顾，每每姜戈饿了都去御膳房里开小灶。

  “这冷馒头，冷菜可怎么吃啊。”一个老太监在宫门口叹气，“宫里的人都是趋炎附势的小人啊，往日皇后在世，一个个都巴结着，现在，哎。”

  “别说了。”一个年龄颇大的宫女道，“四皇子身子愈发不好了，快去请太医吧。”

  “我都去了好几次了。”老太监语气中饱含着无奈，“都被拦下来了。”

  姜戈看老太监和宫女说着话离开了。

  姜戈提着食盒看了眼前的宫殿，有些破旧，倒不像是皇子住的地方。

  姜戈心里好奇，又看没人看守，便溜进去了。

  ”咳咳。“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让姜戈心惊。

  姜戈推开殿门，榻上躺着一人，榻上的人年纪不大，脸色苍白，可即便如此也掩盖不了他的容貌，就像是从天上渡劫下来的仙人一般好看。

  “你没事吧。”姜戈见那人伸手倒水，有些颤颤巍巍的，急忙上前去帮他。

  “你是何人？”这人的声音空灵，在空荡荡的宫殿之中有些飘渺。

  “我叫姜戈。”姜戈道，“参见殿下。”

  “罢。”水瑜又咳了起来，“你来这里作甚，莫不是佟贵妃忍不下去了？要你来害我？”

  “不是，不是。”姜戈急忙摆手，“我只是路过，路过，好奇。”

  水瑜见面前的孩子睁着大大的眼睛，懵懂无知的模样，面色也柔和下来，“快回去吧，免得我的病气过给你了。”

  “没事，我身强力壮，从来不生病。”姜戈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戳了眼前的人，水瑜不解，姜戈道，“你看起来情况不是很好，感觉像是仙人一样，一阵风就吹跑了。”

  水瑜轻笑起来，“将死之人罢了。”

  “你才不会死呢。”姜戈歪着头，“你是个好人。”

  “你从哪里看出来我是好人？”

  “不知道。”姜戈摇摇头，“你长得很好看，九殿下长得很好看，他就是个好人啊。”

  “水現？”

  “嗯嗯。”姜戈提起来水現，眉眼中不自觉弯了起来，“我是他的侍读。”

  “九弟的腿好些了吗？”

  姜戈的小脸又沮丧起来，“还没有，不过，有我在，我一定会照顾他的。”

  “嗯。”水瑜已经许久没有跟人说过这么多话，不自觉的乏了。“我要睡了。”

  “没事，你睡吧，我待会就走了。”姜戈眨眨眼睛。

  水瑜失笑，这么小的孩子哪里听得懂话里的逐客令，也罢，水瑜确实是累极了，慢慢睡了过去。

  姜戈给他掖掖被角，看了桌子上的冷馒头冷菜，皱皱眉头，就连年纪小的他都知道，这宫里的人都是踩高捧低的，姜戈忍不住为自己心里的仙人打抱不平。

  姜戈回清芷宫晚了，正好碰到正准备出来找他的六灼，“六公公，这是去哪？”

  “是去找您呢。”六灼笑道，“看您还没回来，殿下怕您碰到麻烦。”

  “我没事了，六公公费心了，我去和殿下说说。”姜戈拎着食盒乐呵呵的进了殿中。

  六灼笑了笑，果然是小孩子心性，不过刚刚殿下可真是紧张。

  “怎么去了那么久？”水現放下画笔，“又拿了什么点心回来？”

  姜戈慢吞吞的从食盒里拿出一盘精致的佛素手，放在水現画画的桌子上，“看，殿下你最爱吃的佛素手。”

  “怎么就这一盘？你平日至少拿五盘，怎的今日吃的这么少？”水現问道。

  姜戈咬着手指，将刚刚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说出来了，水現听后沉默了半刻。

  往日皇后在世一直对母妃相加照顾，母妃去后也从未苛待过自己，往日水瑾和水瑜对他来说都是遥不可及的兄弟，今日听到他们如此，心下倒是有些同情。

  “以后，你经常去看看吧。”

  “嗯。”姜戈咬着佛素手，随意的点点头。

  水現替他抹去嘴角的碎屑，轻笑着看他吃点心。

  水瑜睡了一觉，醒来，天色已黑，宫人掌灯，可是幽暗的灯光却照亮不来空荡荡的宫殿。

  水瑜见周边的被子整整齐齐，一抬头，那边的桌上多了四盘精致的点心，想起来刚刚的小家伙拎着食盒，想来....

  自从这次之后，姜戈一来二去，倒是与水瑜熟悉了，就连水現也来过几次，倒是熟悉了起来。

  某次，姜戈去看望水瑜，看到了正在给水瑜喂药的水瑾，旁边跟着一个年轻人，面若桃花，虽然小小年纪，可是一双桃花眼却是勾人。

  “哎呦，你捏窝干什么。”姜戈气呼呼的捂着脸，这人手劲太大了。

  水钰揪着姜戈不放，一直逗着小孩，还是水瑾解救了他。

  水瑾一脸严肃，如今已有二十三岁，出宫建府，很少能进宫，可是他在宫外也一直为水瑜搜罗着名医，想要为水瑜治病。

  ”谢谢你。”水瑾真心实意的对眼前的不大的小人道谢，自己一直在外，不得随意进宫，现在自己的势力太弱，一直在招揽势力，事务繁杂，顾及不来水瑜，这些日子来看水瑜，水瑜说了几次姜戈的事情，水瑾派人调查过，这才放心下来。

  姜戈摸摸头，“我喜欢四殿下。”

  时光荏苒，白云苍狗。

  一转眼，已是几年过去了。

  陆续的皇子们都出宫建府了，水瑜封为睿王，水钰封为誉王，水現封为福王。

  因为姜戈的原因，水現与水瑾，水瑜，水钰几人如今已经在统一战线上，在背后扶持水瑾。

  水钰去了军中，水現将丽妃外家留下的几万兵权如数交给了水瑾，水瑜出谋划策。

  姜戈也如今大了，家中人两个哥哥都娶了嫂子，生了小侄子，姐姐也在寻摸这人家，来年出嫁。

  姜家人多次要求姜戈，从水現身边回来。可是姜戈不愿。

  就连水現也劝过，只是姜戈依旧不愿，想要陪在水現身边。

  福王府府中上下都知道，除了水現，姜戈也算是半个主子，六公公虽为管家，可也知道姜戈的重要性。

  这年夏天，姜大人因为调往江南，一家人举家要去江南定居，姜夫人叫回姜戈，想要他一起前去。

  这些年与儿子聚少离多，让姜夫人很不乐意，这次无论如何都要带小儿子去江南。

  “六灼，你说他会离开吗？”水現在廊下晒着太阳，眼神中却是晦涩难明，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啊。

  “姜公子，应该不会。”六灼道，“其实王爷，也该放他走了。”

  “....或许吧。”

  姜戈还是没有同意姜夫人的意见，姜夫人哭了起来，姜戈左哄右哄，在家呆了几日，才平复了姜夫人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