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了。”一个年龄颇大的宫女道，“四皇子身子愈发不好了，快去请太医吧。”

  “我都去了好几次了。”老太监语气中饱含着无奈，“都被拦下来了。”

  姜戈看老太监和宫女说着话离开了。

  姜戈提着食盒看了眼前的宫殿，有些破旧，倒不像是皇子住的地方。

  姜戈心里好奇，又看没人看守，便溜进去了。

  ”咳咳。“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让姜戈心惊。

  姜戈推开殿门，榻上躺着一人，榻上的人年纪不大，脸色苍白，可即便如此也掩盖不了他的容貌，就像是从天上渡劫下来的仙人一般好看。

  “你没事吧。”姜戈见那人伸手倒水，有些颤颤巍巍的，急忙上前去帮他。

  “你是何人？”这人的声音空灵，在空荡荡的宫殿之中有些飘渺。

  “我叫姜戈。”姜戈道，“参见殿下。”

  “罢。”水瑜又咳了起来，“你来这里作甚，莫不是佟贵妃忍不下去了？要你来害我？”

  “不是，不是。”姜戈急忙摆手，“我只是路过，路过，好奇。”

  水瑜见面前的孩子睁着大大的眼睛，懵懂无知的模样，面色也柔和下来，“快回去吧，免得我的病气过给你了。”

  “没事，我身强力壮，从来不生病。”姜戈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戳了眼前的人，水瑜不解，姜戈道，“你看起来情况不是很好，感觉像是仙人一样，一阵风就吹跑了。”

  水瑜轻笑起来，“将死之人罢了。”

  “你才不会死呢。”姜戈歪着头，“你是个好人。”

  “你从哪里看出来我是好人？”

  “不知道。”姜戈摇摇头，“你长得很好看，九殿下长得很好看，他就是个好人啊。”

  “水現？”

  “嗯嗯。”姜戈提起来水現，眉眼中不自觉弯了起来，“我是他的侍读。”

  “九弟的腿好些了吗？”

  姜戈的小脸又沮丧起来，“还没有，不过，有我在，我一定会照顾他的。”

  “嗯。”水瑜已经许久没有跟人说过这么多话，不自觉的乏了。“我要睡了。”

  “没事，你睡吧，我待会就走了。”姜戈眨眨眼睛。

  水瑜失笑，这么小的孩子哪里听得懂话里的逐客令，也罢，水瑜确实是累极了，慢慢睡了过去。

  姜戈给他掖掖被角，看了桌子上的冷馒头冷菜，皱皱眉头，就连年纪小的他都知道，这宫里的人都是踩高捧低的，姜戈忍不住为自己心里的仙人打抱不平。

  姜戈回清芷宫晚了，正好碰到正准备出来找他的六灼，“六公公，这是去哪？”

  “是去找您呢。”六灼笑道，“看您还没回来，殿下怕您碰到麻烦。”

  “我没事了，六公公费心了，我去和殿下说说。”姜戈拎着食盒乐呵呵的进了殿中。

  六灼笑了笑，果然是小孩子心性，不过刚刚殿下可真是紧张。

  “怎么去了那么久？”水現放下画笔，“又拿了什么点心回来？”

  姜戈慢吞吞的从食盒里拿出一盘精致的佛素手，放在水現画画的桌子上，“看，殿下你最爱吃的佛素手。”

  “怎么就这一盘？你平日至少拿五盘，怎的今日吃的这么少？”水現问道。

  姜戈咬着手指，将刚刚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说出来了，水現听后沉默了半刻。

  往日皇后在世一直对母妃相加照顾，母妃去后也从未苛待过自己，往日水瑾和水瑜对他来说都是遥不可及的兄弟，今日听到他们如此，心下倒是有些同情。

  “以后，你经常去看看吧。”

  “嗯。”姜戈咬着佛素手，随意的点点头。

  水現替他抹去嘴角的碎屑，轻笑着看他吃点心。

  水瑜睡了一觉，醒来，天色已黑，宫人掌灯，可是幽暗的灯光却照亮不来空荡荡的宫殿。

  水瑜见周边的被子整整齐齐，一抬头，那边的桌上多了四盘精致的点心，想起来刚刚的小家伙拎着食盒，想来....

  自从这次之后，姜戈一来二去，倒是与水瑜熟悉了，就连水現也来过几次，倒是熟悉了起来。

  某次，姜戈去看望水瑜，看到了正在给水瑜喂药的水瑾，旁边跟着一个年轻人，面若桃花，虽然小小年纪，可是一双桃花眼却是勾人。

  “哎呦，你捏窝干什么。”姜戈气呼呼的捂着脸，这人手劲太大了。

  水钰揪着姜戈不放，一直逗着小孩，还是水瑾解救了他。

  水瑾一脸严肃，如今已有二十三岁，出宫建府，很少能进宫，可是他在宫外也一直为水瑜搜罗着名医，想要为水瑜治病。

  ”谢谢你。”水瑾真心实意的对眼前的不大的小人道谢，自己一直在外，不得随意进宫，现在自己的势力太弱，一直在招揽势力，事务繁杂，顾及不来水瑜，这些日子来看水瑜，水瑜说了几次姜戈的事情，水瑾派人调查过，这才放心下来。

  姜戈摸摸头，“我喜欢四殿下。”

  时光荏苒，白云苍狗。

  一转眼，已是几年过去了。

  陆续的皇子们都出宫建府了，水瑜封为睿王，水钰封为誉王，水現封为福王。

  因为姜戈的原因，水現与水瑾，水瑜，水钰几人如今已经在统一战线上，在背后扶持水瑾。

  水钰去了军中，水現将丽妃外家留下的几万兵权如数交给了水瑾，水瑜出谋划策。

  姜戈也如今大了，家中人两个哥哥都娶了嫂子，生了小侄子，姐姐也在寻摸这人家，来年出嫁。

  姜家人多次要求姜戈，从水現身边回来。可是姜戈不愿。

  就连水現也劝过，只是姜戈依旧不愿，想要陪在水現身边。

  福王府府中上下都知道，除了水現，姜戈也算是半个主子，六公公虽为管家，可也知道姜戈的重要性。

  这年夏天，姜大人因为调往江南，一家人举家要去江南定居，姜夫人叫回姜戈，想要他一起前去。

  这些年与儿子聚少离多，让姜夫人很不乐意，这次无论如何都要带小儿子去江南。

  “六灼，你说他会离开吗？”水現在廊下晒着太阳，眼神中却是晦涩难明，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啊。

  “姜公子，应该不会。”六灼道，“其实王爷，也该放他走了。”

  “....或许吧。”

  姜戈还是没有同意姜夫人的意见，姜夫人哭了起来，姜戈左哄右哄，在家呆了几日，才平复了姜夫人的情绪。

  半月后。

  “弟弟，你好好保重。”姜韶华摸着弟弟的脸颊，“你都长大了这么多了呢，小时候你的脾气就倔，但是姐姐知道，你一定有自己的理由。弟弟，答应姐姐，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不能让自己受委屈，以后，要回来看看我们，知道了吗？”

  “嗯，姐姐放心。”姜戈抹去眼角的泪水，“姐姐，弟弟不孝，愿姐姐能代替戈儿尽孝。”

  “我们走了。”

  姜大人的嘱咐，姜夫人的大哭，两个哥哥的关心，姐姐的话语都在耳畔，姜戈看着车队逐渐离开，姜戈的心中也颇不好受。

  爹娘，恕儿不孝，因为这么多年来，儿子已经爱上他了，只是我却不敢说，只能埋在心底，默默陪在他的身边便好。

  水現今日作画总是手抖，一幅画也画不下来，其实往日画的最多的都是姜戈，不知道他今日...有没有随家人回江南....

  毕竟，他们才是他的家人啊。

  “王爷，你都在书房几个时辰了，出来晒晒太阳啊。”姜戈手上端着一盘新鲜的葡萄，“这葡萄真的很甜啊。”

  姜戈像只慵懒的猫咪，让人看着很像抚摸一番。

  想当初软糯的孩童，出落成了清秀的少年，水現心中也忍不住自豪欢喜，虽然说不出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你，你回来了？没有去江南么。”

  少年摇头，“没有，我有空会去看看他们的。”

  “是为了我吗？”

  少年点头，“我舍不得王爷你。”

  水現的心瞬间被甜的满满的，眼中的柔情都快溢出来，满心满眼都是眼中的少年，而他却不知道这便是爱。

  “王爷，你的腿有治了。”姜戈知道水現能够站起来，不知道比谁都要高兴，恨不得跳上屋顶喊几声。

  水現也是轻抚着腿，高兴之情溢于言表，“嗯，有治了，我终于，能站起来了。”

  姜戈见到了那名能治好水現腿的神医，可是看起来比他大不了几岁，让他有些崇拜。

  “你就是神医吗？”

  贾环笑着摇摇头，“我不是什么神医，只是恰巧会治罢了。”

  “可是别的大夫都不会，只有你会，那你就是神医。”

  “我不是。”

  贾环和姜戈两个像个孩子一样围绕着神医转来转去，最近贾环直接承认了自己是神医，姜戈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你和睿亲王爷是一对？”姜戈充满好奇的问道，从水現那里知道，睿亲王爷水瑜喜欢上了一个男人，他也自己问过水瑜，水瑜也承认了，现如今看贾环大大方方的点头了，姜戈不得不承认有些羡慕，这也让他更加喜欢贾环了。

  按照贾环的医嘱，姜戈特地学了按摩手法，每天都尽心尽力的给水現捏腿，泡药。

  要说最希望让水現腿治好的，恐怕姜戈说第一，没人敢说第二，就连水現有时候都灰心，只有姜戈满满的信心，每天都为水現的腿充满了干劲。

  因为他知道，水現最在意的便是自己的腿了，虽然表面上云淡风轻，可是心底恐怕也是难受，只有治好了他的腿，恐怕才真的有展颜那一日。

  “戈儿，你说四哥幸福吗？”某日姜戈在给水現捏腿的时候问道。

  姜戈想了想往日贾环与水瑜相处的模样，点点头，“幸福。”

  水現露出笑容，忍不住想起来了一个人，那人似是空谷幽兰，让人忍不住一嗅芳香。

  姜戈见水現恬淡的笑容，心中一慌，又笑笑，怎么了这是，“王爷，你这是在想什么呢？”

  “戈儿，等腿好了，我带你去见一人好不好？”

  见水現脸上满是温柔，神色飘渺，姜戈的心慌越来越大，勉强笑道，“王爷这是要带我见谁。”

  “我喜欢的人，但愿我能和他与四哥和环儿一样。”

  姜戈手下一重，只是水現的腿还没有什么知觉，没有感受的到，姜戈低着头，掩下眼底的情绪。

  一脸平静的给水現捏完腿，泡了药，姜戈急匆匆的回了自己的厢房，止不住的心疼。

  虽然只是水現的一句话，却让姜戈心如刀绞...他竟然有喜欢的人了，但是自己却一点都不知道...真是可悲啊....

  不过自从这次之后，水現很少提到贾兰，少到姜戈快要忘记了。

  水現的腿一日比一日好，经过贾环的治疗之后，水現能够站起来了。

  姜戈一激动，高兴地抱住了水現，水現似乎也很高兴，并没有在意姜戈的举动。

  水現一腿好，便下帖邀请了自己心中念念不忘的那人，姜戈捧着帖子犹如烫手的山芋，最后姜戈还是让一个家丁去了。

  姜戈第一次见到那人，他叫贾兰，如同他的名字一般，见水現满面的笑容，为他斟酒，夹菜，两个人说着话，这一幕幕都让姜戈的心在滴血。

  姜戈能看出来，水現很喜欢他....比自己还要喜欢，那是不一样的喜欢。

  “戈儿，你觉得他如何。”

  “很好。”

  “嗯，戈儿，我要去礼部做事了，他以后也要入仕途，我希望能够跟他比肩。”

  “很好。”

  “戈儿，你也老大不小了，要不要给你找门亲事？”

  “....不必。”

  “也罢，你还是留在我的身边，我比较放心。”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