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李纨送走了上早朝的贾兰，素月柔声道，“夫人，您再去睡会？”

  “罢了，觉浅，睡不着了，拿我的绣样来吧。”李纨吩咐道。

  “夫人，要去请大夫来吗？”碧云捧着新鲜的燕窝莲子汤，掀帘子进来，“昨夜，我可是听夫人咳了好几声。”

  “无碍。”李纨摆手，“现在天儿还早，等辰时的时候再让人家来吧。”

  “是。”

  刚过卯时二刻，素月匆匆忙忙的穿过花廊，朝李纨的朝花苑走去

  “夫人。”

  李纨正在屋里描着花样，抬头见素月着急忙慌的模样，忙叫她坐下，“怎么了，这是？”

  “门房说有一位妇人说是您的婆婆，要见您，我就去看了一看，您猜，我看见了谁？”

  “谁？”

  “二太太，是二太太来了。”素月道，“二太太今时不同往日，乍一看，我还真没有看出来，那是二太太，穿着粗木麻衣，倒像是府里的粗使婆子。”

  李纨听后不自觉的皱眉，想起昨日上轿前，那位疯喊的妇人，又情不自禁将贾府的以往，都涌上心头，叹了口气，“都是孽缘啊。”

  “夫人。”素月轻轻抚着李纨的背，让她消气，“您不见就是了，不用这么愁，都是我不好，不该告诉您。”

  “不关你的事，该来的终究要来。”李纨又叹了口气，“素月，你找个人打听打听，如今二太太在京城里是个什么光景。”

  “是。”素月找了个伶俐的小厮去问了。

  碧月心直口快，听到后不满，“夫人，以往二太太对您和少爷又不好，直接让人打发了便是。”

  素月瞪了她一眼，碧月这才闭嘴老实，“夫人，我错了。”

  “我知道你这丫头心直口快，我不怪你，只是她终究是我的婆婆，兰儿嫡祖母，这些事是躲不开的。“李纨一想到二房这些个麻烦，就不禁愁上心头，这王夫人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婆婆，她这些年对待她们母子的苛刻，在府里的手段，李纨是知道的一清二楚，“若是不管不顾，到最后落个不孝的下场，还是兰儿担罪，我这造的什么孽。”

  “夫人，您莫着急，总会有办法的。”素月和碧云是一直伺候李纨的，自然知道在贾府是个什么光景。

  如今苦尽甘来了，又碰上王夫人，恐怕府里也没个什么安生日子。

  之前赵翠兰和她提过一些事情，贾府二房被抄家，贾政去世，王夫人带着贾宝玉，贾宝玉收做姨娘的袭人在小院子里度日，袭人出去找事做，养活家，王夫人和贾宝玉就整日在家闲度日，苛刻袭人。

  这小院子本是大房给他们找的，给了她们母子一百两，也算是仁至义尽，却没想到这一百两却让贾宝玉拿去戏院找戏子挥霍了。

  王夫人无法后来厚着脸皮找自己的姐妹薛宝钗的母亲薛姨妈，薛姨妈见她可怜，以往欠下的十几万两银子一笔勾销，还给了她一百两银子，普通人家省吃俭用能度过好几年，可是没想到王夫人拿着银子却想着给贾宝玉找个老婆，袭人一听不乐意了，她为死为活为着这个家，没想到...后来袭人偷了王夫人的银子和首饰，连夜逃跑了。

  正说着，小厮跑着回来了，“夫人，小的都打听清楚了。”

  “这么快？”碧云疑惑。

  小厮道，“这贾府二房的事儿早前可都是烂大街了。”

  小厮跟竹筒倒豆子，噼里啪啦的将二房的事情从头到尾都说出来了。

  这袭人跑了之后，王夫人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自己出去找活做，还盼着贾宝玉在家里好好读书，能够考取功名，能有出头之日。

  可是这贾宝玉一等王夫人走了，就出去厮混了，半点上进之意都没。

  听完事情，就让小厮下去了，素月给了他几个银锭子，让他封住口，小厮千恩万谢的走了。

  “你说说这都是什么事啊。”李纨一想到就头疼起来。

  “夫人，您别着急。”素月和碧云连忙劝着，“总会有办法的。”

  素月让碧月去请大夫，素月在这边柔声劝道，“夫人，您就装作不知便是了，有时装装糊涂也是好事。”

  “只是又怕她找上门来，闹得兰儿都不安生。”

  “这事让府中上下瞒着少爷，再说了如今二太太和宝二爷如今这模样，说是您的婆婆也没人信啊，您现在是贾府的太太，少爷是通政使司，谁敢来闹，夫人，你就放宽心吧。”

  “也罢。”李纨叹道，“这事儿就交给你了，等等，就说我见她可怜，给她一百两银子罢，让她好生过日子。”

  “是，夫人，您真是心善。”

  素月从账房支了一百两银子，朝门房那边走去。

  “让开，一群下作的狗东西，你们也敢拦我。”

  素月皱皱眉头，这二太太如今还是不知收敛，以往表面的温和慈眉善目，被这日子磋磨的如同泼妇，可是却让人半点怜悯都无，只怪她自作自受。

  素月扬声道，“吵什么呢，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了菜市场，你们这群人怎么看的门，让人看见，还不丢了贾府的脸。”

  素月是李纨身边的大丫鬟，可以说是掌事，下人见了也要敬三分，看门的管事黄全狗腿的朝素月笑着，“哎呦，素月姑娘您来了，我们这不准备把她赶出去，奈何这老婆子劲太大。”

  “行了行了。”素月摆手，“我们太太看她可怜，一个妇人，神志不清的，这是一百两，给她的，下次再来，可就没有这种好事儿了，你们知道该怎么做吗？”

  “小的知道了，这太太也太心善了，这婆子还真是好命。”黄全看那一百两眼睛放光。

  素月冷哼一声，“别学那眼皮子浅的，好好做事，有你们的赏钱花。”

  “是，是，素月姑娘这里就交给我们了。”黄全接过银子，粗鲁的往婆子手里一塞，“你这婆子好命，碰上我们家太太心地好的，赏你一百两银子，快滚吧。”

  王夫人接过银子，还要往里面闯，“你告诉李纨，我是她婆婆，她的养我，这是不忠不孝，你们这群看门狗敢拦我。”王夫人一个劲的往里闯，只是却将手里的银子拽得死死的。

  素月啐了一声，转身走了，黄全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个窝心脚踹过去，踹的王夫人跌出了大门，黄全命人将门关上，独留王夫人在门外。

  王夫人锤着朱红色的大门半响，才抱着银子颤颤巍巍的离开了，怀里的银子依旧抱着死死地，生怕别人抢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