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娜可总共带着爷爷出逃了四天。

  他们看了郁金香花海，去了爷爷和奶奶结婚纪念日会去的餐厅，还去了两人年轻时爱去的海滩。爷爷还去了寺庙里，说要还愿。

  短暂的出逃，终究要结束。顾娜可看着眼前的医院，怎么也迈不出下车的脚。

  “娜娜，你怕什么？没事的，还有爷爷呢……”

  顾娜可只能对着爷爷苦笑，然后，推着爷爷走向医院。

  一进医院大门，收了消息的李院长，带着医生，就迎了上来。他们从顾娜可手里接过轮椅，推着苏老爷，一路忙活着去做检查。

  顾娜可在后面呆站了很久，才乖乖拿着爷爷的东西，回病房。

  她自认为这一路上，把爷爷照顾得很好。住的酒店，也都是精挑细选的。走的路线，也是她精心设计的，一点也不会累着爷爷。

  可，刚踏进病房里，责骂声就扑面而来。

  “顾娜可！你是猪油蒙了心了？还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谁给你的权利？你居然把公公从医院里偷偷带走？出了事，你付得起责吗？”

  婶婶口不择言，厉声责骂，让顾娜可有些招架不住。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婆婆又接力开骂。

  “我知道你如今无父无母，少了人教导。可你现在既有公婆，更有丈夫。你自己怎么这么大的主意？留了一封信，就能这样带着你爷爷走了？！我看少珩平日对你，太放纵了些！”

  婆婆的话，没有婶婶骂得难听，可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拿顾娜可无父无母说事。

  “婆婆，我知道您是着急了，才会口不择言。我无父无母，可我自认为没有什么德行有失的地方。我带爷爷出去散心，我也不认为我有什么不对。”

  说着，她环顾病房里的其他人：“爷爷身体是不好，是需要静养。可是，难道爷爷的心情，就不重要吗？我是想跟你们说来着，可是你们会同意吗？”

  “你们口口声声，一个比一个会为了爷爷着想，可你们问过爷爷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了吗？”

  “你们一个比一个忙。爷爷他自己在老宅里，你们又陪过几次？”

  “此时爷爷住院了，你们倒孝顺起来了？我是无父无母，可我父母在世的时候，也没有教过我这样的孝道！”

  “顾娜可，你！”除了苏泽仁绷着一张脸，没有说话，婆婆刘静慧，叔叔苏正言和婶婶，都气得怒目而视，手指着顾娜可气得说不出话来。

  正在这时，爷爷被陈叔推着，跟随着医生，从外面进来了。

  大家便一股脑地围了过去。

  “医生，我父亲身体怎么样？折腾这几天，没问题吗？”

  “爸爸，您这么跑出医院，我们怎么能放心？”

  苏老爷听着大家七嘴八舌的关心，只是扶着老陈和医生的手，静静躺回了床上。

  顾娜可看着他，突然有些心酸。她想起四天前，他在这个床上醒来的时候，双目充满希望的样子。

  如今，怎么好似万事皆休？

  “好了……我知道你们都关心我。出去散心，是我自己要求的。你们，任何人，都不准责骂娜娜，也不准为难老陈……”

  大家还想说什么，苏老爷摆了摆手：“我累了……你们都回去吧。让娜娜留下来，陪我一会儿。”

  “嗯……”顾娜可连忙上前，“爷爷，今晚我留下来照顾你。”

  “好的，让他们，都走吧……”

  众人散去，只留顾娜可在爷爷床前，她忍不住有些害怕，也有些委屈。

  “爷爷，你现在，是不是有些不舒服？”

  “娜娜，好孩子，别怕。爷爷只是累了。爷爷，感谢你，带着我出去散心……你受委屈了，别忘心里去。”

  爷爷大概是真的累到了，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了。顾娜可想帮爷爷掖好被子，却看到爷爷掌心里，还握着一朵郁金香。

  她轻轻地将花茎从爷爷掌中抽出，拿在手里。

  当初，在爷爷的生日宴上，就是因为一朵郁金香，顾娜可才化险为夷，还趁机讨了爷爷的欢心。

  正看着这花朵发呆，顾娜可听到病房门被人推开。

  莫非大家还没骂够？要来个回马枪？

  朝门口一看，却原来进来的，是苏少珩，后面还跟着李院长。

  想来是在公司里收到了消息，才急匆匆地赶过来。

  苏少珩进来后，看都不看顾娜可一眼，直接走近看了看爷爷的脸色，然后敛了情绪，问李院长：

  “李院长，我爷爷如今，到底如何？”

  “苏少，说实话，苏老爷上次脑梗，虽然恢复得不错，但到底也是伤了根本。这次又因为脑出血住了院，虽然在药物的治疗下，恢复得很好。可是，他的身体，如今就像埋了很多颗定时炸弹……”

  “既然如今已经恢复得不错，那是否达到手术的条件？”

  李院长摇了摇头：“我刚跟大爷、二爷也都解释过了……风险太大。而且，苏老爷的意思，也是拒绝手术。我的建议，是遵循老人家的意见，与其受罪做手术，倒不如让他开心地过好每一天。”

  李院长又答了苏少珩一些问题，便离开了。

  病房里，只剩下苏少珩和顾娜可。

  “老公……”顾娜可试探地叫了一声。

  苏少珩没有理她。

  她凑近拉了拉苏少珩的袖子：“老公……我也只是想让爷爷开心一点啊。”她是想让爷爷走得了无遗憾。可是，这话说不得。

  “我刚已经被大家骂得很惨了。你也要骂我吗？”顾娜可眨巴眨巴眼睛，想要装可怜。

  “是吗？母亲给我打电话了，说你舌战群雄的样子，很是威风……”

  顾娜可扯着苏少珩袖子的手一顿——哎，婆婆告状告得倒是很快啊。

  “顾娜可，你真的以为，你带着爷爷出门，最坏的结果，就是你被骂吗？”

  顾娜可歪了头，疑惑地看着苏少珩：“被骂，还不严重吗？啊……那还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啊？”

  苏少珩的脸上，表情莫测，他盯着顾娜可看了良久，才将头转向爷爷，沉了嗓音，道：

  “顾娜可，你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做了那个搅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