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岸看完电文之后，脸色变得十分的奇怪。

  他的两道眉毛用力的向下“扣”这，但是眼尾却并不怎么低垂，眉心处浅浅的堆出一个川字纹来。

  肖岸偏过头看向远处的战场之上，他的第一师正在发动入雨以来的第五次全面攻势。

  但效果却是一次不如一次，在精神与身体的双重疲惫之下，浙军的战士此刻士气也不在高昂了。

  基层军官们还在举着铁皮喇叭大声的嘶吼着振奋麾下将士的士气，但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效果并不好。

  大雨倾盆而下这，气氛低沉至极。

  “轰——隆隆！”

  一道雷鸣声响起，肖岸猛的回过神来，他捏紧了手掌片刻后轻声道：“传令各部，有序从战场之上逐步撤下来。”

  副官答应一声，自去传达军令了。

  肖岸无声的叹了口气，他的心情此刻足可谓是复杂至极，在失望与疲劳交加之中竟然还有些许的“终于结束”了个感觉。

  消极的情绪涌上头来，肖岸急忙摇了摇头将各种纷杂的心绪从脑海之中甩出去，而后无声的凝望着战场。

  齐卫国与臧致平也都接到了周朝先下令撤回到最近的县城之中的军令，两人也在片刻的沉默之后，如此照做了。

  他们也是领兵打仗经验丰富的老将了，战争打到这个纷上，他们多少也明白再打下去也并没有获胜的希望了。

  “唉——”齐卫国长长的叹了口气。

  在他身后一名副官已经将战马牵了过来，副官道：“师长，咱们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分前中后三军一起行进，您还有什么要求吗？”

  齐卫国抓住缰绳，翻身上马，他最后再看了一眼战场上的情况，无奈的打马离去。

  片刻后，臧致平与肖岸也各自领兵离开。

  戴着斗笠的战士们或是扛着各种武器踏上了离开此处。

  不少浙军战士的尸体也因为大雨的缘故而无法携带，不得不寻找开阔地进行了掩埋。

  阵地内的直系部队默然的看着浙军的动作，并没有丝毫的想要趁机出来偷袭浙军的打算。

  “啊……”有人在战友的坟前扬天痛苦，泪水与雨水混成了一片，使人无法分辨。

  “安大哥，我没法……没法带你回去了……”士兵将土推入浅浅的墓穴之中，低声这啜泣这。

  哭嚎之声感染了不少周围的官兵，他们脸色都越发的阴沉了。

  战事打成这个样子，固然天气的因素占据了绝对的原因，但心里这道坎却难已越过。

  南撤的路上原本欢声笑语的军队之中一片沉闷，一路之上都有不少受伤的战士倒在地上无法醒转过来了。

  肖岸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但他的心中却并没有多少难过的心思。

  他当兵数年，别说是战友战死了，就是自己亲历的生死也不在少数，他早已经习惯了。

  只是战事的失利却仿佛是一座大山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始终无法释怀。

  ……

  与浙军撤离时的心情暗淡相比，阵地之中的直系部队上下却都是欢欣雀跃。

  “打退了！我们终于也打退了浙军一次！”

  有战士看着成群结队的离开视野之中的浙军，兴奋的举着手中的枪又唱又跳大声的嘶吼这。

  此刻在作战指挥室内的李黑群还有些不敢相信斥候报告的情况，他拉着斥候的衣服道：“浙军真退了？你敢确定他们不是诱敌之计吗？”

  斥候的脸色也带着几分兴奋之意，他伸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语气肯定地说道：“师座，肯定是退了。我们弟兄们刚才冒险靠近他们，发现他们果真是将各种装备全都收拾好了，而后列队离开了。他们撤离的时候后军是分批次撤走的，防御警觉之意很明显，如果是诱敌的话，那他们应当会选择露出一个破绽，吸引咱们攻上去的。”

  李黑群听完斥候的分析也觉得颇有些道理，轻轻点了点头道：“说来也是这个道理……”

  但他很快有警觉起来，周朝先的部队的行事风格往往是出奇制胜，现在他还真不敢轻易判断远处退走的浙军是不是真的要走，而不是试图反扑。

  “罢了，凡事还是不要太放松为妙……”李黑群手指在桌案上轻轻的摸索了片刻，而后吩咐手下道：“派出斥候部队，一直跟在他们的身后，一定要确保他们是真的离开了，然后再回来禀告于我。仔细地去做，任务做得好，赏少不了你们的。”

  斥候闻言脸上显出一副笑容来，他应了一声对李黑群道：“李师长，那属下去做事了。”

  李黑群点了点头，他目送着斥候离开，身体靠坐在椅子上长长的舒了口气。

  李黑群歇了会，而后又将几个副官召了过来。

  “等会你们去做三件事，第一件事立刻了解我军的伤亡情况；第二件事为战死的弟兄们收敛尸骨；第三件事打扫战场，把凡是能用的武器不管是浙军的还是咱们自己的全都收好。”

  “是。”

  安排完这些，李黑群终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长久以来紧绷的神经略一放缓，身体便全然松懈了下来。

  恍惚之间他甚至有些怀疑眼前发生的事情是不是真的，他们竟然真的击退了浙军，击退了周朝先的部将。

  周朝先……那可是不曾有过败绩的将领呀。

  一股子寒风裹挟着雨气灌入作战指挥部内，李黑群猛地打了个寒战，清醒了过来。

  这时忽然听到“啵”的一声轻响，而后李黑群才听到了后边阵阵哄笑声。

  他偏过头去看，却是王剧固正举着一瓶香槟在为众人倒酒庆祝。

  李黑群的眉毛微微皱了皱，而后立刻又舒缓了下来，因为他看到王剧固已经向自己走过来了。

  自己在路上以半软禁的方式通过控制王剧固而遥控江苏第一师，而也正是因为江苏第一师在激战之中并未掉链子，所以才有了这次战争的胜利。

  对于李黑群来说，只要部队没被全部围歼，那就是胜利。

  因为围歼是敌军的目标，他们破坏了敌军的任务，对于李黑群等人来说自然算得上是一场胜利。

  “李师长，我敬你一杯。”王剧固为李黑群手边的玻璃杯倒好酒后端了起来。

  李黑群接过酒杯笑了下道：“王师长在此战中也……功不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