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习这人虽然在北原村、甚至四里八乡并没什么好名声，甚至可以说是臭名远扬。但是任何人听到他声泪俱下的哭诉，都会心怀哀怨。

  因为这都是或多或少，曾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又有谁不对此感同身受呢？

  这些人之所以面临困难的原因不一而足，但可以确定的是，贾习的一番挑弄，将这些人情绪都带动起来。会场里一片唉声叹气，自怨自艾。

  老刘听了眉头一皱：“贾习，你在说什么疯话？你说你难，谁家没有你难？”

  “你的地是自由买来的不假，但问题在于，你把土地买卖这种相对固定的产权问题，与浮动的地价因素给人为割裂了！”

  “表面上看，你是在公平买卖，但实际上，你是在赚天灾钱，赚黑心钱！这一点，难道你敢不承认？”

  “王爷！各位大人、联合组织的负责人！我冤枉！别说天灾了，就连人祸，我们都难以预料。说我赚天灾钱，赚黑心钱，我可真是太冤枉了！”

  底下有些民众和商人面对老刘对贾习的步步紧逼，也开始激动地喊叫起来：

  “王爷！您断案不公，我贾习第一个不服判决！”

  “王爷，请您解释清楚！”

  “对！王爷，您如果今天不解释清楚，让我等信服，那就换一个能解释清楚的人来！”

  “没错！王爷如果一定要依仗强权来制造冤假错案，就当我们老百姓瞎了眼，错信了你！”

  这些人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超过了那些真正需要发声的贫苦工农。而那些真正需要发声的贫苦工农，本就是最底层的存在，对发声这种事情没什么认知概念。再加上被那些抢破头的人一副咄咄逼人的气势压倒，更是不敢开口说话。

  就这样，一个本来好好的公审舞台，直接变成了贾习等人的辩护大会。

  “放肆！你们要造反了你们！”陶谦气急败坏，连忙不迭地拍着桌子。

  “陶州牧，不要动怒嘛。都是自己同志，对待同志要像春天般温暖！”

  “是是是、下官知错了！”陶谦忙点头道。

  老刘这才把目光又重新聚焦在场上，看着底下的人说道：

  “乡亲们，同志们，朋友们！请听我说一句！”

  “可能有很多人不太懂我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那么我就给大家好好讲讲！”

  “首先，我们要说到一个偶然和必然的事情。大家都知道，土地嘛，都是一个人一口价。是台面上摆清楚的事情。而天灾人祸，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很明显是不确定、不可估量的。

  “所以，会有很多人认为土地买卖是必然的，天灾人祸是偶然的。那么在座的各位，你们是不是也是这样认为的呢？”

  “当然了！”

  “废话，你说的谁不知道？三岁孩子都知道！”

  “堂堂王爷，我还以为有什么过人的高论，没想到都是这些陈词滥调，毫无新意！”

  “就是，就这个理论水平就不要支持土改了，回家吃香喝辣颐养天年吧！”

  底下的民众人声鼎沸，但多数都是对老刘这几句看似没营养的话的抨击。

  可老刘微微一笑，并不赶到难堪，反而更兴奋了。

  老刘哈哈一笑：“大家不要心急，我后面还有呢！”

  “虽然大家对所谓的天灾人祸有些近似相同的看法，但我要告诉你们的是，你们所能想到的，已经都是落后的观点！”

  底下民众一听，大多数都不乐意了：“什么？王爷，你这是在变得法的骂人？”

  “我们落后？就你不落后？别胡吹大气了！你也别胡吹大气了！”

  “就是，自己还不满帮瓶子醋，就出来瞎晃悠。堂堂耽罗王，竟然如此丢脸出丑？”

  “这倒是是不是耽罗王？我看这不像啊！耽罗王怎么看起来这么弱智？”

  有些话越来越难听。台下坐着的华雄和何平气的牙根直痒，但干着急没有办法。

  正说着，忽然不知道是谁振臂一呼，那些原本吵闹的人，竟然群起而攻，纷纷上前准备冲击看台。

  “你们都给我住手！住手！”陶谦见状大惊，生怕事态控制不住。

  这要是抗议倒还好说，要是顺带再把贾习给救走。别说这台上的一种捕头衙役，就是他陶谦，怕也是要活到头了，连怎么死的许都不知道。

  于是陶谦一声令下，吕捕头赶紧招呼身后的衙役过来挡住贾习三个人，不让人靠近，剩下的人向前走了几步来组成人墙，挡着众人前进的脚步。

  老刘微微一笑，心想：看来这世界上只有两种人容易遭到挑拨。

  一个是自己为是，总觉得自己懂得比别人多的人。一种就是愚昧无知，但无知者无畏，也没什么羞耻心的人。

  这两种人，本质上都是一个性质，只是走了两个极端。而在这个年代，恰恰这两种极端的人是最多的。

  就在这时，老刘又是微微一笑：“各位，我已经让你们开了这么久的玩笑，如今你们也开够了吧！”

  忽然，老刘脸色一沉：“你们还真是有恃无恐，贪得无厌！刚才得了一点说话的权利，就一个劲的说看起来没完？”

  “这里是公审现场，不是菜园子，更不是你自己家的炕头床边。我等徐州官员，即便对你们再迁就让步，也不可能个无底线的妥协！”

  “本王好歹也是皇帝御赐的王位勋爵，虽然本王从来没有乱用过权利，但也不是任由你们胡乱质疑的！别忘了，若是本王要用强，你们不过是一群蝼蚁！”

  “之所以把大家都好好留在这里，听取我们对贾习的发落，就是要惩前毖后，杜绝类似现象再度发生！”

  “而你们呢？出了一些无用的辩护，就是单纯搞破坏。这样的人，你配得上参加审讯，投出你那光荣的一票吗？”

  这话说的可就比较重了。但是老刘依然没把话说死。意思就是，如果想好好在这里听的人，就安分守己。如果再吵闹搞事，他老刘可就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对付自己了！

  于是众人纷纷哑口无言。

  而本来还只指望众人拱火，好让自己浑水摸鱼的贾习，这下可就蔫了。说好的救星呢？说好的翻盘呢？怎么跟构思的剧本不一样？

  贾习前一秒还在说着这些强词夺理的歪话，现在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就见老刘面色沉静，看着这一切的的变化。忽然一拍桌子！

  “啪--！”

  随后，老刘继续道：“既然你们都安静了，那就老老实实听着。”

  “刚才我说道，很多人都以为买卖是必然的，天灾人祸是偶然的。你们都错了！实际上，天灾人祸是必然的，买卖才是偶然的！”

  “为什么这么说？天灾杀千千，人祸杀万万。老天不可能让你一辈子都风调雨顺。旱灾洪涝是客观存在的事实，与天降异象无关。”

  “至于人祸，只要人还有私欲，权不受监督，人祸就不可能彻底从人心中莫去。从这一点看，人祸也是上天赐予人类生命的历史必然！”

  “而为什么说买卖是偶然呢？因为度过天灾人祸的方法与很多种。但地主阶级却偏偏诱使农民从他们手上回购资源，声称是最靠谱、最快速的解决办法。”

  “在这样的概念灌输下，没有人再去主动、平稳的解决争端，甚至相信慈善。”

  老刘的话声顿了一下，环顾四周，底下人听的也是聚精会神，便点点头继续说道：

  “说到天灾，我们虽然没有办法对抗老天爷，但是可以顺应他的脾气。洪涝来了我们积极排洪，旱灾来了我们积极调水抗旱。”

  “至于人祸，我不敢保证所有联合会组织都很干净。但我们会不定期派出巡视组巡查州政。若觉得不放心，你们可以找陶大人举报，也可以向我告发！”

  老刘这一通说辞，把贾习等人强词夺理、故意忽略的话题点，尤其是土改中的利好关系也都说了一遍。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那些带头闹事者，只要不是贾习的心腹走狗，也都羞愧的纷纷低下头去。扑通跪倒：“王爷，我们错了，您能原谅我们吗？”

  “只要你们遵纪守法，替我好好宣传新政。本王就赦你们无罪！”

  “是是是！”一众人尽皆磕头作揖，如小鸡啄米。

  眼见这群被自己带动起情绪的人，大多数都已经变得安静了，贾习终于知道自己再无翻身的机会了，懊恼的低下了头。

  那个替贾习站起来的金铨，也一脸尴尬地笑：“多谢大人赐教！”

  老刘微微一笑：“金公子客气了，为大家答疑解惑，本来就是我该做的。”

  金铨也是抱拳拱手：“人都说耽罗王恩威并施，深得人心，今日一见，手段果然厉害！不过我倒是很期待，您的政令能不能在我们青州推行。”

  “哦？这话我倒感兴趣了。”老刘点点头：“请金公子留步，稍后我的人会找到金公子，我们找个机会详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