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说实话，乱透了。”这是图拉格说的，一点都不具备概括性，如果不是他开口更快，那都没有他说话的机会。

  圣西林听了之后，补充道：“现在外边的时间流逝不太对劲，原本梦之旅人就是由一块块的小部分组成的，你松手那一刀把这些小部分之间的联系斩开了所以我们出去可能会看到任何一个阶段的结果。”

  咿呀……看来今天该他背的锅还真不少呢。

  唐深呼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心稍微沉静一点：“就算如此，所有的故事还是会走完的吧？”

  “嗯，哪怕我们只是站在原地。”

  唐麻利地把床铺收整好，然后抬抬下巴问图拉格：“去吗？”

  “干嘛不去。”

  唐笑了一下，然后再抬头：“我还想着，你是不是仍在气不知从哪里听来的奇怪话呢。”

  图拉格明显楞了一下，像是一时间心中有了信念的冲突。不过他很快就解决了这个问题，飘得更高了些：“那哪是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奇怪话？难道你真的有在用心做什么吗？你每次都在抗拒，不然，再怎么说你现在一定不会这么弱，况且如此年幼。”

  “年幼也是我能掌控的吗？那这一点来说事真的过分了啊！”唐摊了摊手，“再说了，当我需要学习的时候，我可一点没有偷懒过，你又不是看不到，说我没有努力可太无理取闹了。”

  “切，要我说，本来就不该在那四四方方的地方浪费时间！”灯神抱着手反驳。

  最后还是圣西林出来打圆场：“你们还想不想出去了？”

  “当然想！”这一次出乎意料的异口同声。

  两人对视一眼，随后又各自别过脸去。

  图拉格走到最前面，然后是对他笑了一下的圣西林，唐走到最后关门。

  嘛，关门嘛，总是不可避免地要向后看一下。缩成那样，就像一只快要死了的虫子一样。明明是虫子，却还是叫人在内心深处，不禁有了一圈怜悯的涟漪。

  他会一个留在那里了，除非唐他们还要再回来。

  走到水房子的大门口，唐忽然又想起来一件事。

  “那只兔子呢？刚才出来的时候没见你去喂它。”

  “跑掉了。”圣西林说着话，头也没回。

  跑掉了吗？

  这样啊……

  一晃神的功夫，走在前面的二人竟然都没了踪影。好在先前已经大致知晓了这里的情况，唐还算不上太慌张。

  走下台阶，再往前一步，一阵天旋地转的感受略过，唐知道他也已经不在原先的位置了。

  稍微晃了两步稳住身形，图拉格和圣西林都还在身旁，这是个不折不扣的好消息。

  人头攒动，最前端的位置搭了一个台子，上面有人在唱着小曲儿。

  图拉格灯神特色的抱手站，到这热闹的场合里真像个老大爷。

  忽地，有听见周围人的谈话越发清晰。

  “这小姑娘家家的办事还真不仔细，都不知道安排些座位。”

  又有一人答复他。

  “嗨呀，前面不是没位置，咱们来得迟了，只能站着了呗！”

  “就是就是，哪儿能想得到来了这么多人啊，前几天晚上没羊肉吃了，大家伙就都散了。”

  那些声音忽远忽近，忽而就听不清了。连那些面庞也是，怎么看都看不清，怎么记都记不住，就只有图拉格和圣西林还存在在那里，看起来真实无比。

  逐渐的，耳旁的谈论声只能被概括为嘈杂了，圣西林就转过头来问唐：“你还记得魇的脸吗？”

  “他的眼睛里装了很多东西，有些像星星……像夜空。”唐回答着。

  那只魇的眼睛却是令人印象深刻，并不是说有多美，那双眼睛就是很吸引人。

  “其他的呢？”

  “记不太清了。”

  唐大概也知道圣西林为什么会问到那里去，现在不就是原本看得清的人脸变得模糊了吗？就像是做梦，梦时好像能把所有人所有事都看得清清楚楚，等梦醒了，记忆就变得残缺不全了。

  似乎是曲罢了，谢过幕了，台下掌声响起了，台上的精彩撤去了。

  一个年轻的小姑娘走上台去，开始读属于她的台词。

  她的声音很嫩，却又有些尖，也就是说话的声调很高。既然现在是在什么故事里是没有疑问的，那台上的姑娘是谁自然也不难猜，就是寻找神水的举办人，卡拉奇小姐。

  活动似乎是结束了，她高高举着一盆水，要在太阳下等待挥发，这样来献给神。

  时间被加速了流逝，台下的人散得差不多，就是有还留下的，中途多半都离开过。

  发丝被粘在一起，衣服湿哒哒地贴在身体上，这些都很难受，但对一个姑娘来说，她现在满面油光，眼睛都睁不开，更丑、更不堪，也与大小姐的身份不匹配。

  周遭又响起谈话声。

  “怎么还在这儿站着呢，那可真是神水？谁找到的啊，怎么都不介绍一下？”

  “哼，就是名字都不敢说。我看啊，哪儿有什么神水，不知道是谁随便尿了一泡！”

  “这都没人举报的？”

  “这不没用着喝吗？快走吧，这鬼天气，该回去收衣服了。”

  右手指尖有了新的触感，圣西林将唐的手拉住了。

  “怎么了？你脸色不太好。”

  “没什么。”唐就此带过了。

  但要论内心说法的话，他是有些生气的。但对那些连脸都没有的人动怒明显很傻，连对象是谁都看不清，是在跟谁生气呢？

  除了高举神水的卡拉奇小姐以外，就只有并不能算完整站了一整天的旅行三人，与一位白发苍苍的老爷爷完整地看到了整个经过。老人拄着拐杖，在台下站得笔直。

  当透明的盆里，最后一滴水都看不见之后，那位老爷爷甩开了佣人，也丢掉了拐杖，手脚并用地爬上了台，双手颤巍着将水盆放了下来，然后用带上去的丝巾，给卡拉奇小姐擦了擦汗。

  卡拉奇小姐在原地愣了几秒，然后扑到老爷爷的怀里哭了。

  天空中下起了雨，天色慢慢变暗，然后时间也在这一刻静止了。

  好幸运，白天的时候烈日当空；好难过，今日的燥热难耐连雨都浇不息。

  “该走了。”圣西林提醒唐，然后是一个暖暖的微笑，“看上去，并不是站着就可以看完全部呢。”

  “嗯。”唐轻轻地回应着。

  那女孩儿哭了，也许是的，作为一个平日里的千金小姐，在烈日下站了一整天。也许是的，就算那么努力了，从头到尾还是在被人耻笑。

  她也许，也并没有那般坚定不移吧。

  唐做了个深呼吸。

  “这才刚出门就到结尾了啊，那后边还看啥。”图拉格还在一旁吐槽。

  唐盯了他一眼，声音沉沉的：“你倒不在乎内容是什么？”

  “有什么可在乎的，她自己选择了，然后去做了，谁都拦不住，不就这么档子事儿么！”图拉格伸着懒腰，好像真的不在乎似的。

  从魇弟弟取刀那里开始，情感铺垫到这里，写到的时候竟真有点难过了。啊，明明写得那么慢，是为什么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