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惊扰到那两人，吴提选择了从空地的外围绕道到灌木丛的另一头。

  这一切都进行得十分顺利，可还没有等到他暗自高兴自己的明智，就发现刚刚的决定把他推入了一个更加令人哭笑不得的境地——

  在那簇灌木丛后面，赫然还蹲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面容还算清秀的华衣女子，因为躲在灌木丛里，衣服有些凌乱，衣袖和头发上都沾着不少叶子。她的眼眶发红，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吴提立即反应过来，眼前这人就是他刚刚听到的哭声的来源。

  仔细想来，刚才在他偷听那两人讲话的时候，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就没有再听见哭声。只怕也是因为这姑娘在那个时候也发现了正往这边走来的那两人。

  她应该是因为不想让旁人撞见自己哭得狼狈的模样，这姑娘才一直藏身在这里，打算等人走过了再出来，只怕她没有想到，自己会卷入这样的是非。

  想到这里，吴提看向这姑娘的眼神里不由得带上了几分同情。

  不过此时那姑娘显然没有想到那么多，她正聚精会神地观察着空地上的那两人，并没有注意身后的动静。看到吴提突然出现在她身边时，姑娘被吓了一跳，张嘴差点尖叫出声。

  幸而吴提反应快，赶在她开嗓之前捂住了她的嘴巴，并用空着的手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我不会伤害你，”他用口型向她说道，“但如果我们两个被他们发现了，可能小命就不保了。所以不要出声，明白了吗？”

  他指指自己，又指指空地上的两人，做了一个灭口的动作。看见姑娘拼命的眨眨眼睛，又做了一个点头的动作，再三确认她理解了他的意思后，吴提才放心地松开手，开始将注意力集中到空地上那两人的对话上。

  不过此时蹲在吴提旁边的顾晓却不如身边人这般平静，或者说，用“翻江倒海”来形容顾晓此时的心理状态要更适合些。

  顾晓从来没有想到，自己只不过是找了个僻静的角落想痛哭一场来发泄自己的情绪，居然会被撞见偷听秘密，然后要被杀人封口的这样的大事。

  难道这就是主角命吗？不对，这种倒霉状况应该是用来衬托主角光环的悲惨配角的命数才对。顾晓很惊讶自己现在居然还有心情吐槽，不过就算是配角，她好歹也是主要配角的话，应该没有那么容易挂掉吧……

  她不着痕迹地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身边这个说要杀她灭口的男子，心里简单地清点了一下身上带着的药粉，暗中计较着能从他手里逃脱的可能性。

  她注意到吴提此时的注意力显然集中在空地里那两人的对话上，看来他也不是一个很忠心的手下，不然直接把她灭口就好，怎么还要在躲在这里偷听自己主子的对话呢？

  如此想来，他们之间说不准还有合作的余地。

  顾晓在心里盘算着与吴提谈判成功的可能性，觉得这要比直接对抗打败他要来得容易得多。于是她也没急着在此刻趁着吴提不注意时跑路，因为这样慌乱的举动很可能不小心弄出动静，吸引空地上那两人的注意。

  到时候为了解围，吴提倒是可以借口清场的名义直接杀掉她，说不准还能得到主子的信任。而至于她，就只剩下了通往黄泉的一条死路。

  于是思虑再三，顾晓最后还是选择了留下，以一种僵硬到几近扭曲的姿势蹲在旁边，不敢发出任何声音，连稍稍深一点的呼吸声都努力避免，生怕让吴提觉得她不配合，直接灭掉她了事。

  保持这样紧绷的境况让顾晓感觉很难受，于是为了转移注意，她稍稍把心神放到了空地上的那两人身上。

  那两人的谈话进展不大妙。至少在旁观的顾晓看起来，事实就是如此。

  穿着北胡骑装的那男人已经气得面红耳赤，激动的挥舞着双手，嘴里叽里咕噜冒出一连串的奇怪的发音。顾晓认出那是突厥的语言，却听不懂他到底在说什么。而身着青灰长袍，一副明显的离国人打扮的那人站在他的对面，虽然没有胡人表现得那般激动，却也是面沉如水，他不怎么说话，但是偶尔张嘴回答几句胡人的问话时，顾晓都能从他的发音里面明显听出咬牙切齿的味道。

  顾晓听了许久，虽然完全没有听懂他们对话的内容，但也能从两人的语气和举止中判断出现在两人的对话中，那个离国人占了上风。

  因为她注意到，那个胡人在激动的时候几次举起右手欲做击打状，最后又在落手的时候硬生生地把它收了回去。而面对着眼前这个高大的胡人的咆哮，那个明显更瘦弱一些的离国人却丝毫没有害怕或者退让的意思。他甚至敢昂首与那人直视，反倒每次都是那个胡人顶不住压力，率先移开了目光。

  若是不论她现在的处境，单单从民族意识来讲，见到这一幕的顾晓还挺为自己人感到骄傲的。就是不知道他是哪一边的人？

  正这样想着，顾晓忍不住转头观察蹲在一旁偷听的吴提的脸色，却发现对方现在也正在看着自己，眼里带着她看不懂的复杂神情。那眼神，看起来像是愧疚，又像是同情。

  发生了什么？顾晓不明所以，不过她却猜到这应该是因为那两人话里的内容。难道他们说了什么和她有关的吗？顾晓疑惑。但随后她又迅速反应过来，为什么眼前这人知道她的身份？

  他们两人现在都蹲在灌木丛里偷听空地上两人的谈话。也就是说，至少在这个时候，空地上正在谈话的两人并不知道她的存在。因而在他们的对话里面，如若提及到她，自然也是以名字或者头衔来提及。这样说来，除非旁边这人认出了她，否则绝不可能在提及到她的时候，对她报以这样一种眼神。

  但是她今日并没有带任何能表明身份的标识，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认出她的，必定是熟悉她的人。如果不是在宫里认识的，就应该是与桃花谷或者曾经祁王府有牵扯的人，而且这个少年还会胡语，他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