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玄...温...玄！”

  定北侯穆府的抒芳斋，一名少女焦躁不安，被困在梦魇里难以自拔。

  雨停了，窗外的芭蕉已经透出新的嫩绿。

  屋檐下的水珠落在上面，又被弹起，发出的静赖之声从半掩的窗户萦绕进来，伴着屋内淡淡的芙蓉花香，将整个世界锁在安宁美好之中。

  这种静谧被梦魇里的声音惊碎。

  大丫头含烟趴在桌子上打盹，她已经好几日都没有睡个囫囵觉，这会刚刚眯着便听见动静，她猛地从凳子上爬起来，凑近上半身轻唤：“小姐，小姐，醒醒，快醒醒。”

  床上的少女名叫穆然，字轻舟，是定北侯唯一的嫡孙女，也是当今皇上钦定的太子妃。

  那日下了学堂，作天作地的她不知所踪，后莫名被人放在大门口，至今昏迷不醒。

  此刻她眼角挂着泪珠，十多岁的女孩儿本是粉面含春，丹唇藏笑，可她眉间紧锁哀愁，唇色惨淡，面庞竟比梨蕊还要白三分。

  含烟拧了一把毛巾给穆然整去额头的汗珠，心中很是安慰，毕竟沉睡了这么多天，总算是有动静了。

  她喊来君歌。君歌和含烟都是穆然的贴身丫头，“去禀告老夫人，就说小姐有动静了。”

  君歌平时叽叽喳喳，与穆然的性格相似。从前穆然为非作歹，她没少助纣为虐。可自从穆然昏迷后，她便听话多了，什么都听含烟的吩咐。

  她点点头，眨眼功夫便消失在门口，飞奔穆老夫人的寝居寿康苑。

  自从抒芳斋阴影笼罩，穆然脑子受伤后，合府上下心怀各异，一半庆幸，一半担忧。唯独她寝食难安。

  穆老夫人，已故太后的亲妹妹，虽不是当今皇上的亲姨妈，可皇上却十分尊敬她，加上定北侯府战功赫赫，国之地位特殊，这显得她身份尤为尊贵。

  或许是定北侯府人丁不弱，可嫡亲的孙女就这么一个，又或是穆然从小没了娘，摊上一个不争气的爹，所以老夫人平时都将她放在心尖上宠的。

  君歌刚进院子，便见二房嫡夫人曲氏低头进了老夫人的屋内。还没来得及走近，里面传来茶盅碎裂的声音。

  旋即，洪亮的声音响起，“若真起了这样歹毒的心思，那我们穆家也容不下他。”

  这个‘他’君歌猜测就是指温玄。

  温玄是二老爷穆振第五个儿子，穆振儿女一共六个，五儿一女，老大战死，老二老三至今与他常年苦守边疆。老四穆乔是嫡夫人曲氏生的，因为曲氏溺爱，死活不肯让他跟穆振出征。

  穆振有一次探亲，带回来温玄的母亲，当时她快要临盆，后生下温玄没多久便死了。

  人人都说穆振厌恶那女子，顺带不喜欢温玄。

  没有生母的照拂，父亲又常年在外。温玄在府上的地位可想而知。

  被欺负，被苛待，尤其是这个嫡母，各种手段用尽，若不是老夫人这边压着，温玄早就被她整死。

  偏温玄是个硬骨头，不合群，不服众，不低头。被他激怒过的人明的不跟他斗，都暗地里怂恿穆然欺负他。

  这个骄纵惯了的小姐，便让他吃尽了苦头。

  那日下学，穆然不知道为何去学堂后山，她在府上虽占着老夫人宠溺，糊涂胆大，但是后山她绝对不敢一个人去。

  当昏迷的她被人放在大门口时，穆府所有的人矛头一致指向温玄。

  他不承认也不否认，曲氏命人狠狠打了他十几鞭子，皮开肉绽跪了一夜，才放出来。

  这会，曲氏过来，八成又是说温玄。穆然一日不醒，他便一日脱不了干系。

  君歌来到门口，见梨心都站在门外，可想而知里面的气氛。梨心与她对了一眼，手指压在唇上做了个‘嘘’的动作。

  屋内，曲氏垂手立在一旁，看着正襟危坐的老夫人，声音抖了抖，“昨夜，媳妇又问了，他始终不说话，跟他娘一个德行。但媳妇儿知道就是他干的。”

  老夫人目光淡淡，收拾情绪，看都没看曲氏一眼。她端起赵嬷嬷重新倒的茶，浅饮一口，“原来你一口咬定他，只是猜测而已？”

  曲氏声音细小，生怕大一点，老婆子会一脚将她踹出去：“老五嘴巴硬的很，一副要杀要剐任人处置的样子，怎么都不开口。”老五就是温玄。

  赵嬷嬷瞅了一眼曲氏，温言道：“二夫人，无凭无据这属于冤枉，不如等小姐醒了再说。”

  “可是.....”

  “可是什么？你当我是瞎的？”老夫人狠厉的目光射在曲氏身上，让她浑身发抖，“你想借然然整死他？”

  曲氏猛地一跪，“婆婆冤枉，媳妇儿可是他的嫡母，万万不敢生出这般歹毒的心思！”

  老夫人收敛语气，缓缓起身，俯视她：“那最好不过，我们穆府可容不下什么肮脏的心思。”

  曲氏不敢说话，她恨这个庶子，恨她娘。不仅如此，还恨他聪明，比她的乔儿不知道聪明多少。她确实想借穆然的事，打发了这小子。

  “罢了！”老夫人丢出两个字‘送客’。

  听到老夫人说‘罢了’二字，君歌在门外轻声道：“回老夫人，刚刚小姐在梦里说话了。”

  老夫人一听，拐杖都没拿，便在曲氏的搀扶下赶了过去。

  .......

  穆然还是老样子，陷在睡梦中。

  老夫人趴在床头哭了好一会，直到大夫来，仔细检查后说无大碍，她才放下心。

  刚放下穆然的手，准备离开时。

  穆然又大喊‘温玄’，字字清晰，无人不入耳。

  老夫人一惊，难道真是那小子存了害人之心？

  不一会，外面的丫头便议论开来，说穆然困在梦魇里，是因为被温玄谋害导致惊吓。这话正好被侯在门外的曲氏听见。

  这还了得？她招呼都没打，便气冲冲离开。

  外面又开始下雨，老夫人出来时，心情低落，甚至把一同前来的曲氏忘记，独自在丫头的搀扶下回了寿康苑。

  折腾来回，加上最近几日都没有好好休息，回来便在软塌上睡着了，也不知道睡到什么时候，丫头来报说二房要出人命。

  老夫人一惊，又闹出什么事？急忙带人赶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