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可怜之人
作者:寒青梧      更新:2022-05-24 08:35      字数:4637
  武照和缪巧听了,皆是一喜。

  “他终于还是做到了……”武照眸中闪动着一抹难以掩饰的喜悦。

  话音未落,忽听到有脚步声步进。

  循声望去,只见李治已踱步进来。

  “臣妾参见皇上!”

  武照欢喜上前,尚未来得及行礼,已被李治温柔扶起。

  垂眸凝注着武照,李治柔声问道:“朕已废黜萧氏淑妃之位,将其打入天牢。如今,你可满意了?”

  尽管李治已经掩饰得很好,但武照依然听出他内心的几分无奈。

  美眸微闪,武照抬眸望着李治,淡淡问道:“皇上,可是后悔了?如果是这样的话,臣妾不勉强皇上。”

  李治眸光微转,似是无奈地轻叹一声,道:”照儿,你应该知道,朕从未后悔过为你做的任何一件事。只是……“

  “只是什么?”武照见李治欲言又止,不禁追问。

  只见李治沉吟了一瞬,旋即扬声吩咐道:“你们且都下去吧。”

  陶清和缪巧相互对视一眼,皆福身答应着告退。

  对着房门阖上的声音,房间内骤然一静。

  武照抬眸望着李治,问道:“皇上有什么话,现在不妨直说。”

  李治目光自始至终落在武照的脸上,半晌才问道:“你一心想要除掉萧氏,究竟是因为她是下毒想要害你之人,还是你怀疑,是她杀死了杨煦?”

  武照不禁回避李治的目光,转身在旁边一张椅子里坐下,只把头扭到一边。

  李治剑眉轻蹙,在武照身旁的一张椅子里坐下,看向她道:“果然如朕所言……”

  话音未落,只听武照冷声回道:“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吗?”

  李治微愣,但见武照落在他脸上的目光却异常冰冷,冰冷得令李治只觉得有些陌生。

  “当初臣妾答应陈硕贞,一定会替杨煦报仇。而萧氏屡次对我下毒,且她又是害死杨煦的人,我除掉她,又有什么不对?”

  武照言辞犀利,听得李治不由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就这么睖睁地看着她,只觉得她好像变了一个人,变得令他感到陌生。

  半晌,李治眸光微微一暗,不禁问道:“那……你下一个要除掉的人,是不是皇后?”

  武照微怔,看着李治的目光有些难以置信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李治见武照睖睁,以为是被自己猜中了心思,不禁苦笑起来,站起身道:“朕知道了……”

  转身正要离开,却听武照扬声怒道:“原来在皇上心里,竟是这么看我的?”

  李治闻言,转身将目光落在武照的脸上,心中一痛,道:“并非朕想要这么想你……只是,你叫朕如何不怎么想?”

  武照逼近李治,沉声说道:“萧氏毒害臣妾乃是事实,而她下毒臣妾的手段,跟当年下毒毒害杨煦的手段一模一样。我怀疑她是真凶,是有根有据!”

  李治明眸晦暗了一下,冷声说道:“朕但愿你也能记住你今日的话……”

  话过到此,李治已转身拂袖而去。

  武照睖睁在原地,望着李治远去的背影,心底百感交集。

  李治的言下之意,她当然明白:他是希望整件事情到此为止,是告诉她,不能再对王皇后下手!

  呵,李治他当她是什么?真的以为她是回宫来向萧氏和王皇后报复的吗?

  心里酸楚不已,久久不能平静。

  直到缪巧和陶清进屋,武照才吩咐道:“替本宫更衣梳妆。”

  缪巧眸中划过一抹惊诧,不禁问道:“天都已经黑了,娘娘是要上哪儿去?”

  武照美眸中冷光闪闪,缓缓说出两个字:“天牢!”

  ……

  后宫的天牢,在西北角一处偏僻寂静的地方。

  沿途到处可见枯枝腐叶,头顶上偶尔响起几声乌鸦的叫声,给人一种仿佛步入地狱的恐惧。

  陶清和缪巧分别跟在武照左右,皆有些心惊胆颤。

  可唯独武照似乎毫无惧色,绝色的脸上依然沉静。

  踱步到天牢大门外,两名看守天牢的侍卫一见到武照,皆纷纷下跪:“奴才参见武昭仪!”

  “把门打开。”武照冷声吩咐道。

  那两名侍卫不由得面面相觑。要是知道,没有皇上的手谕,他们可不敢贸然让任何人进去!

  武照见他二人睖睁却不开门,不由得扭头看了陶清一眼,陶清会意,冷声喝道:“武昭仪的话,你们也敢不听?是不是?”

  那两名侍卫不敢违抗,忙答应着起身,打开房门,让武照进屋。

  毕竟,武昭仪可以皇上最宠爱的妃子。倘若皇上怪罪起来,想必看在武昭仪的份上也不会重罚。

  可要是得罪了武昭仪,恐怕往后的下场,只会落得比萧淑妃更加悲惨!

  武照虽然只是轻轻一瞥,但也看出那两名侍卫的敬畏之心,心里觉得好笑之余又不禁无奈。

  她不动声色,迈步让陶清搀扶着,缓缓踱步步下台阶,朝天牢深处走去。

  天牢与普通牢房并无多大分别,一样是阴暗潮湿。

  唯一的不同就是,牢房并不多,只有前后两间而已。

  而萧淑妃,便是被关押在最里边的那间牢房。

  听到有脚步声进来,萧淑妃已经翻爬起身,伏在牢房上看。

  可看到是武照时,萧淑妃眼睛鼻子已经扭曲到一起,凶狠的目光恨不得将武照生吞活剥!

  “武照,你这个贱人!你设计陷害本宫,你不得好死!”

  萧淑妃仿佛发狂的疯狗,只是一通乱骂。

  武照神情冷清,唇角扬起一抹冷笑,道:“陷害?究竟是本宫陷害你在先,还是你陷害本宫?”

  萧淑妃面色阴沉,挑眉怒道:“是,本宫是陷害过你。你谁叫皇上对你情有独钟?可你武照又凭什么?你不过就是……先帝失宠的妃嫔。你凭什么得到皇上的宠爱?若没有你的存在,皇上应该最宠爱的人是我!”

  武照懒懒一笑,眸中却闪出一道冷厉的寒光。

  “你纵然是记恨本宫,可杨煦又何曾得罪过你?你为何,要将他置于死地?”

  萧淑妃听了武照的话,不由得眸中划过一抹诧异,睖睁问道:“杨煦?”

  武照斜睨她一眼,继续说道:“若你毒杀杨煦,仅仅是为了报复本宫,那你恐怕就大错特错了!倘若杨煦死不,或许,我根本就不会再回宫。”

  天牢门口,李治一袭明黄色修身龙袍,呆立在那里,清润明亮的眸子划过一抹失意……

  萧淑妃眸中掠过一抹短暂的诧异,说道:“什么杨煦?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武照眸光微闪,逼问萧淑妃道:“杨煦将军,死于这天牢之中。难道不是你所为?”

  萧淑妃仰头大笑,笑声回荡整个天牢,听起来甚是凄厉。

  武照看向萧淑妃,沉声问道:“你笑什么?”

  “我笑,当年先帝卧病之时,我曾想利用杨煦陷害你,诬陷你与他有私情。想不到,竟是真的!你为了为死于狱中的杨煦报仇,便不分青红皂白诬陷我!呵,只是可怜的皇上,竟然对你一往情深,却不知,你自始至终,心里都是想着另外一个男人!哈哈哈……”

  萧淑妃说罢又仰头大笑,眼角却划落一抹晶莹的泪痕,“本宫和皇上,都是可怜之人吶……”

  武照心中微动,一时竟不知如何言对。

  天牢门口,李治心中一阵刺痛,眼眶不禁微红。

  他剑眉轻蹙,转身拂袖便踱步牢房。

  看守牢房门口的两名侍卫,兀自跪伏在地,噤若寒蝉,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只听李治低沉且威严的声音,冷冷地从头顶上飘过:“不许说出去一个字!”

  那两名侍卫皆是一震,低低连声答应。

  随着李治的脚步声远去,这两名侍卫才生生松了一口气。

  刚站起身来,便见武照踱步走出。

  那两名侍卫便又跪伏行礼,却不敢泄露李治来过半句。直到武照走远,才又站起身来,相互对视一眼,如释重负……

  一直从天牢走出,一路上,只觉冷风飒然,武照不禁裹紧了身上的披风。

  陶清跟随在步辇旁,抿唇向武照道:“娘娘如今了却了心头大事,真是可喜可贺!”

  武照却只是抿唇淡淡一笑。

  眸光微闪,似心中想到了什么,武照不禁扭头向另外一旁的缪巧问道:“皇上今晚,是歇在哪儿?”

  缪巧说道:“听太极宫的人说,皇上今晚打算彻夜批阅奏折,恐……留在甘露殿吧。”

  武照略沉吟了一瞬,旋即扬声吩咐:“摆驾甘露殿。”

  陶清和缪巧相互对视一眼,心中皆或多或少有些欢喜,答应着陪武照一同往甘露殿去。

  ……

  甘露殿内。

  李治刚迈进殿门,身后便响起白友正急促地脚步声。

  尚未来得及回过身来,只见白友正已凑到耳边,低低说道:“启禀皇上,武昭仪来了!”

  李治心中微动,尚未想到如何开口,便听到殿门外响起了一串脚步声。

  转过身来,只见武照踱步进殿,唇角扬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臣妾参见皇上。”武照福身微笑说道。

  然而令她出乎意料的是,李治并未像从前那般温柔将她扶起,而只是淡淡地说道:“不必多礼。”

  武照微怔,眸中划过一抹诧异与惊愕,仍是谢恩,由陶清搀扶着,缓缓站起身来。

  抬眸望着李治颇有几分冷峻的面庞,武照不由得心中微动,只听李治淡淡说道:“武昭仪深夜尚未就寝,来朕的甘露殿做什么?”

  “听说皇上打算彻夜批阅奏折,臣妾不禁挂心,所以特来探望皇上。”武照柔声说道。

  李治闻言,却自喉咙中溢出一声冷笑,道:“那真是有劳武昭仪挂心了。”

  武照美眸一闪,不由得睖睁。

  陶清和缪巧也都相互对视一眼,无不对李治此时的反应感到诧异。

  只见李治长腿疾迈,自书桌后绕去,拂袖坐下龙椅上,随手摊开一封奏折便埋头将目光落在上面,仿佛不想看武照一眼,冷冷说道:“武昭仪有孕在身,还是早些回寝宫休息吧,朕就不送了。”

  武照眸光微动,心头隐隐有些失落,愣在那里半晌,才上前柔声向李治问道:“皇上,是还在因为臣妾逼皇上废黜萧淑妃,而生臣妾的气吗?”

  “武昭仪多心了。朕只是国事繁忙。”李治淡淡回道,然而仍没有抬眸多看武照一眼。

  武照心头一阵失落,自嘲般的轻笑一声,便道:“既然如此,那……臣妾告退。”

  话音一落,武照却仍丝毫未动,只是抬眸望着李治。

  见李治浑然当她如空气一般,武照涩然一笑,旋即转身便走。

  然而就在她转身之后,李治才抬眸望着她的背影,一抹忧伤自心头一直溢满眼中。

  这时,他才发现,原来这本奏折是已经批阅过的……

  直到武照乘坐的步辇消失在夜色之中,白友正扭头看向李治,才忍不住低声问道:“皇上这又是何必呢?”

  “你根本就不懂。”李治失意地道。

  白友正皱眉说道:“奴才的确是不懂。皇上心里分明是有武昭仪的。而且,当年武照和杨煦将军的事,皇上也是一清二楚。既然皇上当初毅然决然、不顾朝廷大臣反对,坚持要接武昭仪回宫……如今武昭仪已然被皇上感动,皇上为何……”

  “是感动吗?”李治冷声将白友正打断,眸中划过一抹忧伤。

  白友正不禁一愣。

  只听李治苦涩笑道:“萧淑妃说得不错,朕和她,都不过是可怜之人罢了!”

  白友正不明白李治这话的意思,于是微笑劝说道:“皇上乃是万圣之躯,天下独尊,‘可怜’二字如何能与皇上沾边呢?皇上莫要听萧氏胡说!”

  李治却不再理睬,只沉默半晌,一言不发。

  白友正见李治如此,也不敢再劝。

  一时间,寝殿内静悄悄的,仿佛连风流动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忽然李治站起身来,直唬得白友正不禁一怔。

  “摆驾。”李治扬声说道。

  白友正眸中划过一抹诧异,不禁问道:“皇上这么晚了,是要去哪儿?”

  “天牢!”李治沉声说道,明眸中寒光闪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