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差太远了吧
作者:寒青梧      更新:2022-05-24 08:34      字数:4658
  “才人……”陶清抬眸望着武照,似是有什么话要说,但却如鲠在喉,终究欲言欲止。

  武照能够读懂陶清心中的不舍与不安,但她此时心中已经承载着太多太多的心事了。

  于是,武照只淡淡说道:“走吧。”

  便带着陶清走出庭院,自长廊后绕出。

  正在此时,忽听到自甘露殿外响起一个悠长而哀伤的声音:“皇上……驾崩了!”

  “皇上……驾崩……”

  声音此起彼伏,一浪接一浪,如同海浪击打进武照心里。

  武照整个人愣了一愣,双腿顿时一软,竟颓然坐到冰凉的地板上,一张小脸惨白如纸,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终究还是落了下来。

  “才人……”

  陶清忙将武照扶起。

  只是武照依然神色呆滞,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直到李治听到消息踱步走出,见到武照如此,心情越发沉重了几分。

  他璀璨明亮的眸子望着武照,眸光闪闪,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踱步朝甘露殿去。

  武照这才回过神来,亦跟在李治身后,去见李世民最后一面……

  虽然她心里一直清楚,李世民终究是要死的。可当她真的听到这个消息,武照心里依然难过不已。

  来到甘露殿前,只见夏东星正眼泪婆裟,向李治说明:“方才媚才人走后,奴才本想收拾了琴。谁知不小心把琴摔在了地上……可皇上仍是没有惊醒。奴才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上前查看,谁知,皇上已经断气啦!”

  夏东星说罢,不由得伤心地号啕大哭起来。

  武照想不到,原来李世民竟是死在了她的琴音之中,她当时竟然还以为李世民是睡着了……

  心里越想越觉得难过,武照亦忍不住掩面痛哭起来。

  当夜,皇宫内的所有红灯笼被摘了下来,由白色灯笼取代。

  宫墙内外,一片痛哭哀嚎。

  武照并没有第二日离宫,而是留在了宫里,为李世民守灵,直到灵柩送往皇陵……

  李治也不出所料的登基称帝。只是大出众人意料之外的就是,皇太子妃王氏并没有登上皇后之外。

  皇后之位,依然悬空!

  临照殿。

  武照身着一袭白色素衣,鬓边只插着一朵白色小花,吩咐陶清把自己这些年攒下的一些银子分别了甘露殿的奴才们。

  “这些年,辛苦你们日夜照顾我了。以后天各一方,你们大家要多多保重!”

  缪巧忍不住眼眶泛红,上前向武照道:“媚才人,你以后要多多保重!”

  武照轻轻点头,正要说话,忽听众人齐齐下跪:“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武照心中微怔,没有回头,却听到身后响起李治温润而略带威严的声音:“你们都下去,朕有话要单独跟媚才人说。”

  陶清等人闻言,只得颔首答应,退出了房间。

  随着房门被轻轻关上的声音,房间内的视线微微一暗。

  那一声轻轻的关门声,却仿佛敲在了武照的心上,令她不由得心尖一颤。

  武照稍稍定神,这才转过身来,看向李治。

  只见他一袭明黄色龙袍,衬得他本就清秀的俊颜更多了几分威严的霸气。

  他那仿佛星辰般闪耀的眸子,依然含情似水,始终落在武照的脸上,蕴含着不舍与怜惜。

  武照却没有向他行礼,只是对上李治多情的眼神,不禁问道:“你究竟打算什么放了杨煦?”

  李治闻言,不禁苦涩一笑:“原来你肯跟朕单独相处,就是为了杨煦?”

  见武照不答,李治眸光微冷,继续说道:“朕似乎从未答应过你,会放了杨煦,让他跟你双宿双栖。”

  武照心中着急了,望着李治,眼神中带着几分怨怼和央求,急急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应该知道,杨煦他是无辜的……”

  “无辜?杨煦乃是前朝余孽,他和章叔胤混进宫来,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这也叫无辜?”

  武照大吃一惊,整个人都睖睁住了。

  看着李治如此笃定的神情,武照知道他一定是有了确凿的证据,否则不会这么言之凿凿。

  稍稍定神,武照才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若非章叔胤为救杨煦越狱,朕又岂会查出他和杨煦的关系?

  武照心中一颤,怔怔说道:“那,你打算怎么处置章叔胤和杨煦?”

  “章叔胤在杨煦的掩护之下,已经逃出了皇宫……”

  李治答非所问。

  他看向武照,洞如观火的眸子闪过一抹了然,问道:“他们之间的事,你早就知道了吧?”

  虽然是个问句,但李治的口吻却甚是笃定。

  武照并不否认,只继续追问道:“所以,杨煦仍是被你抓了起来?你打算杀了他?”

  李治心中不快,便只把头扭到一边,不看武照,也不想回答武照的问题。

  武照心中一急,冲上前去便一把抓住了李治的衣襟,望着他的双眼浮上了一层水雾。

  “你杀了他?你杀了他对不对?”

  武照的声音一浪比一浪更高,带着嘶吼的愤恨和无助的伤痛……

  李治听在耳里,痛在心中。

  他拧眉转头,垂眸对上武照的泪眼,问道:“若我杀了他,你是否会杀了我?替他报仇?”

  武照眼泪从眼角斜飞而出,滑落至鬓边。

  她望着李治,哽咽说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李治心痛地一把将她抱在怀里,能够感受到怀中的可人儿哭得泣不成声。

  他的心碎了一地,却仍是要紧紧地抱着她,哪怕明知道她此时是因为另外一个男人,而哭得累得没有力气挣扎。

  “照儿,我多希望你能够留在我的身边!我没有册立皇后,你应该知道,在我的心里,只想让你做我的妻子!”

  李治将头深深埋下来,轻轻在武照的耳边低诉衷肠。

  武照哭了好一会儿,才从李治的怀里起来。

  她轻轻推开李治,抬眸望着他,哽咽道:“可你的爱太自私了,我消受不起。”

  李治微微一怔,只望着武照,竟是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顿时,整个房间里静了一霎,空气中流动着的,只有眼泪的苦涩味道。

  “你放心,杨煦他没有死。”

  李治冰冷而温润的声音突然想起,打破了此时的平静,让武照不由得心中一动。

  抬眸望着李治,只见他继续说道:“朕会安排他出宫,让你们在一起……”

  说罢,李治转身夺门而去。

  在李治转身的那一刻,武照似乎隐约看到了他眼中闪动的泪花。

  只是未免自己内心的难过和愧疚加深,武照宁可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她知道,李治突然作出这样的决定,是因为她刚才谴责李治的“自私”。

  可其实武照心里怎么会不清楚,在爱情里,谁不是自私的呢?

  对于李治,她何尝“无私”过?

  收拾了糟糕的心情,武照终是迈出了甘露殿的大门,去向燕德妃、郑贤妃、徐惠等人道别,在众人的目光中踏上了接她去往感业寺的马车。

  在和众人挥手告别,放下马车帘子后,武照端坐在马车中,心情却是前所有为有轻松。

  回想当年她坐着这样的马车进宫,第一次遇到杨煦和陈硕贞的情景,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杨煦……

  李治答应她会放杨煦离宫,他一定会做到的吧?

  武照相信李治言出必行,只是一想到历史,她心里仍旧有种说不出的不安。

  不知不觉,马车已经到了感业寺外。

  武照下了马车,已见到清一色的身着浅蓝色尼姑服的尼姑们,候在了马车外。

  一位肌肤白皙,慈眉善目的老尼向武照颔首行了出家人的礼,悠悠说道:“阿弥陀佛,这就一定就是媚才人了吧?贫尼静善,是这感业寺的主持。”

  “静善大师好!”武照也照着静善之前的行礼方式,向静善还了一礼。

  静善打量了武照一番,柔声道:“媚才人既决定出家,便请虽贫尼进寺,让贫尼为媚才人剃度,削却三千烦恼丝。”

  “有劳主持!”

  武照向静善恭敬说着,便随静善进殿内去。其他那些尼姑们也都敢在武照身后,始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与宫里那些奴才不同,这些尼姑的脚步声更轻,更静,就像是没有灵魂的躯壳一般。

  武照一直虽静善到了大殿,只见大殿内装潢简单却是一尘不染。

  空气中弥漫着的,是淡淡的灯油的香味,却令人感觉沁心自在。

  武照听从静善的吩咐,在一尊金漆菩萨正中双膝下跪,心中虔诚无比。

  “你既决定出家,以后便要不念红尘,皈依我佛。如今我赐你法号‘明空’,为我门下弟子。”

  听完静善的话,武照恭敬点头,道:“多谢师父。”

  “如今我亲自替你剃去三千烦恼丝,从此你青灯古佛,长伴余生。”

  说罢,静善从旁边的一个小尼姑手中的红漆托盘上拿出一把小刀,解下武照的一头发髻……

  随着黑色的发丝在武照的眼前不断纷纷落下,武照心中竟是前所有的沉重。

  她是骗了菩萨!

  一旦李治放了杨煦,待到杨煦来找她之时,她终究是要离开这里的。

  剃度,只是权宜之策而已。

  但也是因为如此,武照心里才会有对菩萨的罪恶感……

  这个感业寺于她而言,终究只是一个临时的住所而已。

  不知不觉,静善已经替武照剃除了头发。

  武照换上寺庙送来的一套崭新的衣服和帽子,端的一个相貌标致的小尼姑横空出世。

  饶是她不施粉黛,依然绝艳无比,令人心动。

  就连静善这个出家之人,也不禁对武照的美貌有些惊叹。

  自古红颜皆薄命,媚才人在先帝离世后便出家,这其中的是非曲折,恐怕不是外人所能参透的。

  更何况,当今皇上和萧淑妃都相续遣人来知会过她……

  夹在皇上和萧淑妃之间的静善尚且为难至此,更何况是当事人呢?

  回过神来,静善便向身旁一个高瘦的尼姑吩咐:“静能,你先带明空熟悉熟悉寺庙的环境,带她今日休息一日,明日在给她安排功课。”

  那名叫静能的尼姑恭敬向静善行了一礼,点头答应着,便向武照道:“跟我来。”

  “多谢。”武照恭敬行了一礼,便随静能而去。

  从偏门出了大殿,便是小小巧巧的四间木屋,除了其中两间是静善、静能的房间之外,另外两间是两座小小的庙子。

  从其中一间小庙走出,才是其他弟子活动的地方。

  静能带着武照到了最里边的一间就快坍塌的木房,冷声说道:“你以后就住在这里吧。既然主持吩咐了,你今日就不必做功课,且待明日一早,先挑水三担,再去斋堂用早饭。到时,我会再安排你功课。”

  原来所谓的功课并不是什么诵经念佛,而是担水挑柴啊?

  武照回过神来,虽然有些惊讶,但仍是乖巧地点头答应。

  目送静能走远,武照才推开了破旧的房门,一股朽木发霉的味道袭面而来,直呛得武照忍不住掩面咳嗽了一声。

  看着潮湿且布满灰尘和蜘蛛网的木房子,武照简直不敢相信,原来这就是所谓的“修行”。

  这跟她想象中的,也差得太远了吧?

  还说让她休息?这满床满桌的灰尘,怎么休息?

  分明就是故意整她嘛!

  心中虽然有些气恼和委屈,但如今是我为鱼肉,人为刀俎,武照也不敢乱发脾气,只得撸起袖子,但打扫干净屋子再说。

  只是,这屋子,一个人打扫起来,不要太费劲!

  连续换了三桶水,武照才勉强擦干净了桌椅和床,但整个人已经累得精疲力尽。

  正瘫坐在床边,打算休息一会儿,便听到一个尖酸刻薄额声音说道:“你是怎么搞的?打扫个屋子,就几乎用光了缸子里的水,你叫我们晚上洗漱用什么?用你剩下的脏水洗脸吗?”

  武照闻声看过去,只见屋门外站着两个个子矮小的尼姑。

  都说出家人四大皆空,可武照看这两个小尼姑双臂环胸,瞪着武照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简直是“一言难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