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中众人端坐，顾老爷子在主位，纪盈和薛檀芝分列两旁，顾凝一直在偷望陆亦时，陆亦时却只沉默不语。

  这一干人中，最得意的莫过于纪盈，往日薛檀芝偏要踩她一头的恶气都出了个干净。如今陆家理亏，薛檀芝再怎么傲也只能认栽，当初顾晨舟好歹还是顾丰尧亲生女儿，顾老爷子的心肝，这个顾凝连亲生父亲都不知道在何处，说难听点，怕就是个没人要的野种，万一传出去给外人知道，陆家的脸都要丢尽了。

  婚事是一定要办的，可又不能大办，最好神不知鬼不觉，安抚着顾凝把孩子生下来，再另寻他途。顾家如今朝不保夕，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等过几年风头过了，谁还有空去管顾凝如何。

  这样想着，薛檀芝便觉舒服了些，她抿了口茶，微笑道，“老爷子说的是，虽然之前咱们因为婚约的事有些过节，但那毕竟都过去了，如今瞧着我家亦时确实对二小姐有意，现在又添了喜，这婚事自然也不能拖了，择日不如撞日，我看这月底就很不错。”

  月底，那不就是不到两个礼拜？！顾凝心里飞快地盘算着，苍白的脸上不禁泛出一抹嫣红，直臊得她心下乱跳。

  太快了，居然这么快，本以为陆家心不甘情不愿，怎么也得再拖上好几个月，没想到薛檀芝竟然如此干脆。

  纪盈也是一样喜上眉梢，但她毕竟见得多，眼珠子一转就想到了各种因由，便多了个心眼，问道，“这么仓促，怕是准备不及吧？按理说婚姻大事怎么也得提前大半年张罗的，虽说顾凝现在怀了孕，是要提前些，但女儿这辈子就嫁这么一次，我这个做妈的可见不得委屈。”

  纪盈脑子里在想什么小九九，根本逃不出薛檀芝的眼睛，她闻言并不理会，只是看向顾老爷子，“女孩子三四个月之后便显肚子，让人看出端倪，对我们两家都不是好事。我陆家的院子虽说不大，学人家流行的办个草地婚礼还是够用的，二小姐胎位不稳不宜冲撞，我觉得就不必大办了，请些相熟的亲朋好友做个见证。如今的情况，好好养胎顺气才是正事。”

  薛檀芝的意思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纪盈登时就站起身，正要驳斥，顾老爷子却轻咳了几声。

  他没有看纪盈，只是对顾凝招了招手，轻声道，“凝凝，你过来。”

  在安静的大厅里，当着所有人的面，顾老爷子抓住顾凝的手，放在掌心里重重地按了按。

  “孩子是你的，感情是你的，你已经成年，今后要走什么样的路，也是自己的。现在你告诉爷爷，你想嫁吗？若是想嫁，那不论今后遇到何事，记住都是自己的选择，怪不得别人；若是不想嫁，爷爷现在就可以替你做主，顾家即使败落，也不差你一个人一口饭，无论你出身如何，你永远是我顾家的女儿。”

  顾凝眼中一涩，一口气卡在喉间，竟然难以脱出。她不再是小孩子了，从入顾家门的那一刻，她便懂得自己与顾晨舟不同。这些年明争暗抢，在老爷子面前装乖做戏，纵然大家表面再和平，心中的倾向还是会不由自主地透出来，这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公平。

  她握紧了手指，重重地咬了下唇，再开口时，已没有半分犹豫，“爷爷，我想嫁。”她转头看向纪盈和薛檀芝，灿然一笑，“就这月底，我觉得很好，全交给婆婆安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