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阳曦明亮而温煦，悄无声息地降临于天地，撤了整夜的寒肃，罩上一层淡淡的温暖。

  “娘娘，上车了。”

  几辆马车徐徐停在殿门前，前后各有十大宫内顶尖高手护卫骑着骏马，还有巫姬，也一同来了。浩浩荡荡的架势让甄寰儿有些吃惊，却也暗然不语。

  她瞥向巫姬，清澈而干净的眼底，一览无物。

  昨夜她给自己的信，是意思着勿要与傲绝年共寝，至于怎样才能不侍寝傲绝年，恐怕就要由她来想办法了。只有彼此遵守了诺言，才能各自安份。

  “娘娘，您小心。”湍德下了车，与紫玥一左一右扶着甄寰儿，送她上车。

  拉开车帘帐，甄寰儿即使已经做好了见他的准备，可还是微微愣了一下。想起昨天下午的情景，不禁面红耳赤，驻在原地，进也不是，出也不是。

  他慵懒地阖着眸，似是一夜未寝，未带银色面具的俊朗面容上，唇角薄如刀削，剑眉斜飞入鬓，眉宇间透出一丝淡淡寒芒的幽深，不怒自威，霸气天成。身上一件浅青色长衫，钩首雕出螭龙的玉带钩锁住了藏青色的古香缎腰带，剪裁合体地裹着匀称健美的修长躯体，坐姿即使散漫却王者气息浑天而成，尊贵而威严。

  他这幅模样，更让她的心怦然跳动。

  他很累么？头一回，见他这般倦累的模样，不知为何，心底竟有些抽搐地怜惜。

  “娘娘？”紫玥迟迟见她不进，不禁低唤了一声。

  甄寰儿才惊觉自己看得太入神了，赶紧俯弯身子，进了马车内坐在他对面，尽可能离得远远的。又小心地解开系在胸前的纯毛质五花织辫的吊穗，将貂裘狐衣递给紫玥，挥了下手，示意她退下。

  才坐下不久，傲绝年就淡漠地开口了，“启程。”

  马车队缓缓前行。

  突如其来的一句吩咐，让甄寰儿心霎时都提到了心口，她还以为，他睡着了，才肆无忌惮的打量着他。可原来，这人是醒着的。这下子，甄寰儿彻底为自己刚才的行为而感觉急促了，连坐姿都觉得怎么坐都不安稳。

  淡淡地，傲绝年拧眉轻蹙，本想安静歇息下的他，只觉得整个马车在她翻来覆去的转换坐姿后，变得更颠簸，“你就不能坐着不动么。”

  他微微抬眸，露出一条缝隙来看她，只见她纤巧削细，面凝鹅脂，唇若点樱，眉如墨画，神若秋水，说不出的柔媚细嫩，头上用一支珠花簪子，挽了个流云髻，上身着了一件百蝶争艳鹅黄衣袄，下身是一裙湖绿泛着点坠清新百褶裙，无不展示着她好看的身段。

  令人清新一目便折服。

  她怎么看都是那么绝美，不同那些承袭在他身下的女子，只是用浓艳妆抹来展示自己的美，她的美若惊鸿一瞥，浑然天成，不施粉黛，也国色天香。

  难怪他人会一目倾心了——

  想到这一点，他就心里有点不舒服。

  “我没坐过马车。”甄寰儿无奈的努了努嘴，拜托，她也想坐好一点啊，但能说，她不想跟他坐，所以才像小儿多动症一样吗！

  “那就好好坐坐。”他没好气地冷瞥了她一眼。

  “你！”甄寰儿接收到他的冷眼，心底飞速地画了N个圈圈，深吸口气，她可不想在车上跟他这样子吵，只怕吃亏的会是她。所以再摆正了个动作，马车有些轻微晃动，便倚着车壁坐着算了。

  许久，马车内一片诡异的静谧。

  一个人闭目养神，另一个人则眼光恨不得让他身上千疮百孔。

  “你看够了没有？”

  呵！

  甄寰儿不禁吓了跳，倒抽了口气，这人总是装神弄鬼，“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看你！”

  “这次出宫，是以商人身份，切勿泄漏了自己。”他也不理会她语气中的针锋相对。面容上依旧淡漠冷酷。只有一丝鲜有的柔情。

  “不晓得皇上出宫还带上臣妾？”甄寰儿话中有话的打量了他面容一番，试图从中寻得一丝蛛丝马迹。他可还没告诉她，为何带她出宫。可别说什么暗访民间苦情，铲除奸恶，这是琼瑶小说时代的做法。带上她，必有用

  处。

  她，也有价值。

  虽然清楚这一点，但是难免还有些失落了，她或者，也仅有存在的价值。万一，哪天，没了价值呢？

  “你想知道出宫的目的？”薄凉唇瓣微启，俊朗的脸部轮廓像是刀削的一般。他清楚，她话里意思。“在查访民间的同时，渗入水晶宫的地下组织。”

  “渗入水晶宫？”她大出意料了，却也在情理之中。

  他带她，必然有他的用处，原来，他还记得他与她的约定，歼灭水晶宫，还她自由。

  “水晶宫专门找有财有势的商家下手。拉拢他们进入组织，扩大自己的势力，有了这些幕后资金的支撑，他们还怕招募不到人么？”他缓缓撑开的深眸里，不可见。目光如冰冽冷霜，无情。

  “所以你才假扮商人。”可这话听到甄寰儿耳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那皇上还如此高调出宫。呵——”

  “呵——”他也不禁轻笑，“不愧是朕的皇后。”

  顿了顿，他才又轻轻阖上眸，仅留一抹余味的笑容挂在嘴角。她的聪慧过人，如醍醐灌顶，让他心里一喜。

  这样看来，带她出宫是个正确的选择。

  而甄寰儿却有些不明他的意思了，难道说，高调出宫，水晶宫获知了这消息，就会将计就计，拉拢他进去，伺机杀了他么？以智斗智，输了，就一败涂地。水晶宫宫主，会出这种代价么？

  她莫名地看着他，安静似沉睡了般的模样，也缄默不语了。

  马车依旧轻轻摇晃，路在前，却令人如身处迷雾般分不清来时的地方。

  宫门被打开又被掩上，她不知道前面等待着她的，会是什么？她只知道，可能走了这一次，恐怕是很难再回来。

  会是如何，不是她所能想象，或是逃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