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炼世顽童的话，郭昊不由得对其心生敬佩。

  且不论炼世顽童是否说的全是实话，又或者说他有所保留，但是，仅从他所说的话就可以听出，这是一个无比执着，却又无比洒脱之人。

  炼金修行，需要执着。

  一个人若是不够执着，怎能忍受那连年的孤独修行，怎能忍受这其中的枯燥和孤寂。

  一个人若是不够执着，又怎能忍受那炼金术的玄奥晦涩，怎能忍受那其中的艰辛和磨难。

  安身立命，确是需要一些洒脱的。

  一个人若是不够洒脱，怎会明悟那舍得的道理，无舍无得，炼金之术怎会精进。

  一个人若是不够洒脱，怎会理解那拿起放下的睿智，放不下拿不起，怎会轻装上阵，负重前行。

  一个人若是不够洒脱，怎会保持神魂清明，若是沦为心智混沌之辈，又和那终日浑浑噩噩的血炼傀儡，有什么分别。

  都说鱼的记忆只有七秒。

  又说人不懂鱼的苦乐，如今看来，鱼的所有苦乐，便尽在这七秒之中了。

  这七秒，是鱼的身心轮回，足以涵盖鱼的一生。

  人不是鱼，郭昊也只是茫茫星辰大海中的沧海一粟。

  安居一隅，或者超越桎梏，畅游九天，郭昊要抉择，选择过后，便是截然不同的人生了。

  安居一隅，郭昊做不到。

  不管是孙杰的遭遇，还是王雨晴的劫难，郭昊都做不到置身事外。

  况且，一路行来，郭昊眼见遭遇种种，皆指向一处，他与那未知之人，未知之事，有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牵绊这些羁绊，郭昊亦无法做到置身事外。

  这些羁绊，最终必会指向一个真相，而那个真相，便是郭昊的宿命罢。

  “好，既然你不问我还是不是我，亦不问我是不是还记得，都要施恩于我，那我便不问此间种种，是不是你的设计，我得了你的恩惠，是不是就要沦为你的棋子，受你摆布，这些我也不问。你施恩于我，我便坦然接受，若是因果就此了却，那么便了，若是因果因此而起，那我少不得也要向你一样，上天入地，寻到你，了却这一桩因果。”郭昊豪爽快语道。“今日，便以你之道，了却这段因果。”

  炼世顽童击掌而赞道。“果然身怀玲珑心就是不同，一点就通，和我不谋而合，既然你相通了，如此甚好，便将你的要求，说与我罢。”

  郭昊略一思索，当先说道。

  “这催化神石来源何处，还有，这东西和轮回圣婴所持天外陨铁，他那十字架的原料，是否同一出处？”

  炼世顽童答道。“催化神石，皆出自一处，来源唯一，这来源不是指产地，而是指工艺。天下所有催化神石，皆是以贤者之石为材料，佐以其它材料，而后经特殊的催化炼成阵加以炼化而成。”

  “贤者之石为原料？那岂不是说，着催化神石，也是由人命堆成？”郭昊惊愕不已。

  “怎么，这就无法接受了么？自古成王败寇，一将功成万骨枯，成大事者，如何能拘小节？”那炼世顽童虽说知恩图报，可是提及炼金术，立刻恢复了冷漠果决。

  “可是，那毕竟是一条条的生命啊。”郭昊始终觉得，这贤者炼金，太过残忍，有伤天和，故而心中十分排斥。

  “人固有一死，或炼化万界，惟我独尊，或沦为棋子，任人摆布，生而为王，成为一界主宰，万灵景仰，亦或默默无闻，甘为鱼肉，沦为弃子，百炼成石。这炼金世界，一旦涉足其中，便只能二选其一，没有第三种选择。若想有所作为，若想不受人摆布，先将你的妇人之仁丢在一边，否则，不会有好下场。”炼世顽童这话说得，有点耳提面命，恨其不争的意思了。

  “那这炼金世界，未免太冷漠，太残酷了。”郭昊不免批判道。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从来如此罢了。”那炼世顽童深有感触地说。

  “难道这炼金世界，竟再无一寸净土？”郭昊惋惜道。

  “净土？只存在于炼金术师的心中，譬如当年圣尊庇佑于我，那时，他的一个闪念，便是我的净土。”炼世顽童忆起当年之事，如今仍然深有感触，无法释怀。“善恶，自古以来皆是相对，自古英雄出炼狱，大势之恶，才更彰显一念之善。”

  郭昊听那炼世顽童的论调，竟然无比熟悉，他细细想来，竟然找到了这熟悉源自何处。

  跨界之路，太虚古碑，郭昊就见到那炼世者对“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的论调，嗤之以鼻，此番姿态，和那炼世顽童，如出一辙。

  炼世顽童突然话锋一转，向郭昊问道。

  “方才那自称永夜公主的女子，你认为如何？”

  郭昊对这突然而来的诘问毫无防备，一时竟无言以对。

  “她，棋子中的贵族，王者的弃子，不过也是一无知之人，不过也是一可怜之人罢了。”炼世顽童不带丝毫感情地评判道。“不过今日，她于你沾上因果，是她之命，亦是她之幸，这既是她的运气，也是你的心性使然。你不转性，她便不改命，你若转性，她亦改命，天道机巧，从来都是诡谲精妙，无从把握，不可捉摸的。”

  郭昊顿觉那炼世顽童，话中有话，似是在隐隐提示什么，怎奈他还来不及深究，那炼世顽童又说。

  “也罢，你如今尚且懵懂，我便将你今日因果简化，我将此间人的处置，提出意见，你来选择便好。这催化神石，还有这超限炼成大阵，目前的你，无法驾驭，且你的灵宫被毁，本身却安然无恙，全靠它们，不宜妄动，保持原状，可好？”炼世顽童让郭昊选择。

  郭昊说“好。”

  “这血池之中，永夜王朝之亡魂，他们笃信一个预言，而这预言，与你有关，至于是什么预言，是否会应验，从他们蠢蠢欲动的程度上来看，答案你很快便会知晓，这轮回圣婴的圣山血池我会寻一处地方将之安放，你以静制动，随机应变，可好？”

  “好。”

  “那么这轮回圣婴，九幽蛇王，我与他和那永夜君王，还有些渊源，他就交由我来处置，你那名为孙杰的朋友，还他自由，让他就此追随你而去，你看可好？”

  “好。”

  “至于轮回圣婴的那十字架，实际也是催化神石，被他用来加持他的轮回天目，我将它赠送于你，算是报恩，你看可好？”

  “你以催化神石和那超限炼成阵护我灵宫不灭，你已算报恩，这催化神石，我不能要。”郭昊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执着之人，不该他拿的，他不会去贪。

  炼世顽童坚持道。

  “你听我说完，在你来百炼大陆之前，因为一些原因，九天星变，天降异象，那时，我知道是你引起的这变故，便四处散播消息，将这祸水东引，引向那通天教派少主，但是，纸包不住火，真相总有大白的那天。所以，这圣婴十字架，你必须得要，这是为了保全你那灵魂命宫之中的催化神石和超限炼成大阵，尤其是大阵，是这片天地的至强炼成阵，不过，你的大阵缺少必要触媒，并不完整，即便是残阵，你也万万不能在人前显露，否则，会引来杀身之祸，切记切记。”

  郭昊略一思索，觉得炼世顽童言之有理，随即点头道。

  “好。”

  “先前你领悟那超限大阵，九天星象，亦再变化，我担心这会将你身上的隐秘提前暴露，给你招来祸端，尤其是这世界塔，有一位连我都感到棘手的存在，就是光明宫的那位，我尤其担心的是他。我担心他已经怀疑，我之前故布疑阵，怕是骗不了他许久，而这轮回天目，乃是西界蛇人族的天赋神通，如今沉寂，倒是省却了炼化的麻烦，适合在你的灵魂命宫温养，轮回天目，自有霍乱心神，隐匿自身的功效，这世界塔之中，不乏一些拥有异瞳之人，有了这轮回天目，你的灵魂命宫，便不会被他们一眼看穿，所以，这轮回天目，你必须要。”

  郭昊这次思索的时间稍长，最后还是坚定地说。“好。”

  郭昊本想问炼世顽童，他会如何处置那轮回圣婴和永夜王朝的亡魂，不过他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有些废话，需要烂在肚子里。

  “此间事了，这原来的苏家，算是完了，从此会销声匿迹，而有心人不久便是会查出，你在这其中的蛛丝马迹，如何应对，相信你已经有了计较，我便不多言了。”炼世顽童语重心长地说。“最后提醒你两句，你要切记，常省自身，尤其是你骨中的骨。当心你身边之人，莫要被表面迷惑双眼，多以玲珑心，破机巧局，真相自然显现。”

  郭昊不是太理解，他回答。“谨记于心。”

  炼世顽童点了点头，满意地说。

  “有句话，是圣尊当初对我说的，如今我也说与你听。抉择既命运，你的抉择，会影响身边人的命运，这便是责任，望君慎重，莫为那伤人伤己之事，人生苦短，不要空留遗憾，且行且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