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的出口在半山腰上，石门之外有一个平台，两张石凳，一方棋局。

  玉淑离深吸一口气，有些事情或许今晚就能明了。

  “我们下一局吧，你很久没陪我下棋了。”

  陆离默不作声，随着她坐在棋盘前面，不必考虑这里为什么有棋盘和残局，反正他们的意思也不在棋局。

  暗夜的风声她听不见，只看见陆离低垂的眼睑将眸中的神采盖住，他们之间已经有了距离，虽然很近，却不再有信任的感觉，玉淑离一直觉得陆离在做一件事情，并且是不能告诉她，也不愿意让她知道的大事。

  “这是最后一次。”他的声音干哑，带着死寂，“我该离开了。”

  玉淑离一顿，啪的一声，落子，将白棋逼入绝境中，原本就是残局，现在不过是雪上加霜。

  “嗯。”

  她应了一声，本想问问为什么，话到嘴边又觉得没有必要。

  “你不问为什么吗？”

  陆离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没有表现出来。

  “问了你就会说了吗？”玉淑离故作轻松，耸肩笑道，“我不想为难你。”

  两个人之间又是沉默，这一局棋不知道是哪位高人留下的，烂的不能再烂了，没办法继续下去。

  陆离起身说道：“穆邵陵在百里之外，我送你过去。”

  李国的崇山峻岭不知道拦住了多少好汉，即使是陆离带着不会武功的玉淑离也觉得有些吃力。

  四周都是悬崖峭壁，一不小心两个人就会掉下悬崖摔个粉身碎骨。陆离用腰带将两个人绑在一起，玉淑离攀附在他的背上。苍茫天地之间他们显得格外渺小。

  骜！鹰击长空发出十分有穿透力的长啸，玉淑离暗道一声不好，下一瞬就见一大片阴影从天而降，陆离身子往旁边一闪，一只巨大的苍鹰翅膀拍在崖壁上，飞石打到玉淑离的腿，一声闷哼，感觉腿上似乎是流血了。

  一击不成，苍鹰折返回来，翅膀扇起的暗流将二人掀飞，身体失去重心，玉淑离紧紧地环着陆离的脖子，她知道陆离能应付。

  对面的山崖上站了一个人，银色的面具格外显眼，看着他们像是看猎物一般，这种眼神她太熟悉了。

  “擎苍，回来！”

  一声招呼，苍鹰立刻调转方向，在李居衡头顶盘旋，与此同时，四面的崖壁上手持长剑的黑衣人身影拉得很长。

  “陪他们玩儿玩儿。”

  这些人身上没有生气，身上的煞气让空气都冷了几度，他们是来自于地狱的使者，是杀人的机器。

  陆离瞳孔微缩，纵深飞跃，躲过了细如发丝的银针，手足并用的往崖顶上爬，身后的黑衣人也攀附着崖壁追了上来。陆离不断闪身，银针暗器落在玉淑离的身侧，仅差毫厘。

  锃锃的宝剑出鞘声不绝于耳，玉淑离回头，寒光照着眼睛，什么也看不清，但是能感觉到呼呼的风声中暗藏的杀气。

  他们追上来了！

  砰的一声，剑从玉淑离脸颊旁落下，黑发被削掉一缕，混杂着碎石落下山崖，陆离侧身抽剑砍向黑衣人。

  锃的一声，火花四溢，陆离的身形借机攀附到崖顶。黑衣人的剑断成两半，收力不及撞在崖壁上。

  陆离不恋战，趁着他们没有完全追上来，动作敏捷的跑向另一个山头。

  身后数十条身影像是猎人一般手中拿着兵器，他们二人是山林中的猎物，孤立无援。记忆重叠，六年前在罗刹地狱，陆离驮着她躲避追兵，那时候他们只有一个愿望，活下去。

  如今她身边的伙伴和身后的追兵都没有变化，他们只是长大了，却依旧在逃着。

  天下四海，皆在欢度新春，遥望山河，只要有他的地方就是新春。

  陆离额头上已经生出细密的汗珠，前面是一处断崖，也是着崇山峻岭中最高的瞭望台。锁链年久失修已经断了，一半耷拉在这边，一半耷拉在那边。瞭望台上备的有干柴，只要点上狼烟，穆邵陵就能看到。

  但是追兵已至，他们没有时间了。

  李居衡从后面缓缓走来，姿态俊雅，语气玩弄。

  “你们早就该死了，既然送上门来，那我就不客气了！”

  这些人都是罗刹地狱训练出来的机器，跑了这么久，一点疲惫的迹象都没有。陆离往后退了退，踩到悬崖边上的滚石，身子往后倾了倾。

  对面很远，这是前朝的瞭望台，如今已经废置。

  “动手。”

  “你先走！”

  陆离割断腰带，用力将玉淑离一掷，诀别的目光中带着解脱，同时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塞到她手中。

  “不！”

  凭他的力气，只能将她送出一段，玉淑离扣动机关，手腕上的银丝挂在石壁上，撑着她的身体。后背狠狠地撞在石壁上，顾不得疼痛，玉淑离大声喊道。

  “陆离！我不准你有事！”

  刀剑碰撞的声音中没有听到他的回答，玉淑离心里很慌，心扑腾扑腾狂跳，感受着陆离的心跳，怎么都无法镇定下来。

  “我，我该去点上狼烟！”

  慌乱中将受伤的东西塞到怀中，顺着崖壁往上爬，身后的打斗声刺激着她的神经。

  “陆离，在坚持一会！”

  李居衡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弓，搭上箭对准玉淑离的后心。嗖的一声，离弦的箭带着巨大的力道划破空气。玉淑离艰难的往上爬，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降临。

  噗嗤一声，一剑刺在陆离肋下，玉淑离回头，发现陆离一手握着羽箭，黑衣人的剑刺穿他的身体。

  “陆离！”

  他甚至来不及给她一个眼神，立刻与黑衣人缠斗。

  玉淑离奋力往上爬，快了，坚持住！一声鹰啸，玉淑离慌忙避让，脸上的皮肤被劲风扫到，火辣辣的疼。

  趁着空隙，玉淑离伸手入怀取出匕首，贴在崖壁上等待时机。苍鹰啼叫一声折返回来，翅膀煽动的气流让她睁不开眼睛。

  她强忍着眼睛的不适感，不躲不闪，等苍蝇一靠近，迅速抽出匕首，刺向鹰的胸口！

  一声凄厉的嘶鸣，苍鹰巨大的身体撞向她，玉淑离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了，噗哧吐出一口血来，苍鹰的尸体掉下山崖，留下一身是血的玉淑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