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守不住了……”

  第三日，李国加强了攻势，陈国的城墙在顽强抵抗后被砸的遍体鳞伤，他们的弓箭用完，滚石也即将告罄，根本无法阻挡李国的进攻。

  已经有人爬到了城墙上，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爬了上去，城墙上厮杀一片，无暇顾及云梯上正在不断上涌的敌军。很快城墙上的敌军就占据了优势，贺风彦拼死抵抗，手下的将官眼看局势控制不住，恐惧道：“将军，我们守不住了！援军何时到？”

  “守不住也要守！城破了你我都是死！能杀一个是一个！”

  说话的功夫，贺风彦斩杀了两个敌军，胳膊被砍了一剑，鲜血直流。咬牙撕下衣摆，胡乱一缠，继续战斗。

  将官见状，提着剑杀红了眼，整个城墙上都是这样。城墙下，士兵们推着巨大的圆木，一下一下的撞击着城门，池朗一身鲜亮的战甲骑在马上，胸有成竹的看着激烈的战况。

  动中的静，看起来极美，但是这个男人，主宰着满城百姓的生死，没人有空去欣赏。

  对比起他的自信从容，之前他们耍的那些伎俩就像跳梁小丑，在真正的强者面前，若不能伤其根本，都是无谓的挣扎。

  大臣们已经两天没有回家，陈暮雨将众臣拘在宫里，特殊时期，难免有人为了活命做出些不和时宜的事情来。

  皇宫全面戒严，不允许出入，除了进来报信的传信兵，没有一个人能出去。

  “报，敌军已攻上城墙，贺将军正拼死抵抗！”

  同以往不一样，这次传信兵身上负了伤，红色刺痛着众臣的眼睛，有人颤声道：“城门……城门……”

  要失守了吗？

  后面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陈暮雨冷冷的看着他，若他敢说出这句话，等待他的就是霍乱军心的罪名。

  “再探。”

  陈暮雨揉揉眉心，这两日她又何曾睡好，眼睛里的疲惫可以藏住，但是眼底的淤青藏不住。事到如今，她没有一句安慰，众臣也明白是什么意思。

  其实这一天早就能预料到，只是没想到来的这样突然。这就是陈国的宿命，不是北齐也会是李国、孟国、西魏，有什么区别呢？

  她选的路是一条能保全自己的康庄大道，天下与她一个小女子有什么关系？与他年幼无知的弟弟有什么干系？他们只想活着！

  与其被动的接受灭亡，不如自己亲手送出去，至少她的弟弟可以平安无忧，这就够了。至于她，听天由命吧。

  能走到现在已经不易了。

  “皇上，西魏退兵了。”

  檀允之彻底接管了兰战舟和林子琼的兵马，李虢鸿投敌，身为他的亲信，兰战舟和林子琼在边境放李国大军进入北齐。

  事情败露之后，两人意欲投靠李国，被下属察觉，虚与委蛇，禀报给穆邵陵。北齐皇在军营里下了功夫，主副将各有心思，兰战舟和林子琼倒霉，副将才有机会坐上主将的位子。

  穆邵陵借口表功，邀请兰战舟和林子琼赴宴，宴会上将两人俘获拿下，事情暂告一段落。

  守卫军由三部分组成，一是燕如云统领的燕家军，二是兰战舟统领的兰家军，三是林家军，这样治军的弊端是各自为政。穆邵陵以强硬的态度将两支军队打乱重编，编入边境守军的队伍，又从中抽取五万人交给檀允之，由他赴小竹镇守住与李国的边境。至于告状的几个副将，被穆邵陵打发了。

  卖主求荣，从来都令人不齿。

  若是以往定然会遇到重重阻力，但是经历了战争之后，这些眼高于顶的守卫军在面对穆邵陵的时候，任何反抗都变得无力。事情出奇的顺利。

  经过战场的磨练，檀允之更加坚定自己的追求。

  乱世豪杰，说不定将来史书上会记下一笔，名流千古。

  高坡上骑着战马的男子眺望着远方，地平线上西魏的士兵士兵慌乱逃窜，散落一地的兵器战甲，看似毫无规律，但最后的士兵时不时的回头张望，似乎是在期待他们追上去。

  穆邵陵弯了弯嘴角，纵马追上去。身后的将官没有任何异议，拍马跟上。

  穷寇莫追，但他们深信他们的王。

  “驾！”

  夕阳拉长了大马上的人影，多么的英姿飒爽，盛气凌人。他是战场上的王者，原野上的孤狼。百年前，狼族人就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如今狼族覆灭，但他们的子孙尚在，萧绣莹当年或许就是为了保住狼族的子嗣，才不得不委身北齐皇。

  山林的小溪边上似乎回荡着少女银铃般的小声，天真无邪的容颜，可是有谁知道，天真无邪是装出来的，笑声背后是血和泪。

  但是最后目的达到了，又有什么所谓，如今的穆邵陵已经不再是孤苦无依的孤狼了，他背后是整个北齐，将带领着北齐的勇士们一往直前。

  马蹄声追上来，前面的人兴奋道：“来了！”

  宇文明俞吩咐士兵准备好弓箭，贺兰山有许多关口，峡谷悠长，适合伏击。

  他知道穆邵陵不会中计，但还是在关口设上埋伏，西魏要想南下，必须除掉北齐这块绊脚石，而阻碍他的，只有一个穆邵陵。

  拉弓对准纵马而来的穆邵陵，拉满的弓，就是他想要除掉那个男人的决心，可惜，事情不会因为决心而改变。

  “驭……”

  疾驰的马儿嘶鸣一声停在原地，弓满则断，宇文明俞手里的弓突然崩断，弓弦割伤他的手指，鲜血滴在树叶上。

  “皇上！”

  突然就变成了死寂，空气里弥漫着阴厉，穆邵陵抬头看过来，隔着那么远的距离，直直的看着他的方向。

  穆少凌的嘴张了张，脸上挂着笑，看似是挑衅，实际上谁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宇文明俞握着弓的手骨节泛白，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穆邵陵说的是什么。

  他说，你不是我的对手。

  犹记得曾经，两人第一次交手的时候，他说，如果我后方无忧，不是我的对手。

  那时候的穆邵陵是被放逐到战场上的，少年无依，粮草供应从来都跟不上，有时候一道诏令，他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会化作灰烬，他的心血被无视。

  那时候，少年说，如果他后方无忧，他不是他的对手。

  咣当一声，弓掉落在地上，惊起飞鸟，宇文明俞脸上再不复当初的高傲，穆邵陵什么时候走了他没有注意，一直盯着悠长的峡谷发呆。

  他不动，旁人也不敢妄动，直到再也看不见穆邵陵的身影。

  “皇上，人走了。”

  宇文明俞嗯了声。

  “回营。”

  “是。”

  属下不敢反驳，跟着宇文明俞回营。连日来，他们在北齐那里没有讨到什么好处，军心有些疲惫，但也不敢多言，怕惹这位新皇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