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皇安静地躺在龙踏上，宫里已经换上了白帐，众臣也穿上了孝衣。

  玉淑离抱着穆其琛跪在前面，后面跪了两排大臣，寝殿里还跪着宫里的妃子。穆玉芝扶着穆兰芝匆匆赶来，看到安详的北齐皇时，两姐妹失声痛哭。

  穆兰芝挺着大肚子，原本宫侍说是要给她垫上软垫的，被她拒绝了。走到床前，同玉淑离一样跪在地上，脸色苍白。

  “三嫂……”目光在看到她怀中的婴孩时徒然一缩，拔高声音，“三嫂你……”

  玉淑离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虚弱地笑了笑。

  “兰芝……”

  话未说完，径直栽倒在地上，穆玉芝慌忙去扶，先抱起被她护在怀里的穆其琛，然后在宫侍的帮扶下将她扶到椅子上。

  她如今的身份关系到锦都的存亡，在第一时间就有御医上前来诊脉。

  “怎么样？”

  穆兰芝焦急道。

  “回公主，皇后娘娘刚生产完，身子太虚，微臣开一副药膳煎服即可。”

  两人在来的路上就已经知道了圣旨的事情，对他的称呼没有感到过多的意外，只是不放心道：“倾尘，你再过来看看。”

  当着众臣的面，穆倾尘没有第一时间来给她诊脉，自然是顾及着身份与礼数，穆兰芝开口，他便从容地起身过来。修长的手指搭在覆了锦帕的手腕上。

  “确实是身子太虚，按太医的方子处理即可。”

  得到肯定，太医拱拱手，神态谦虚。

  “三嫂，你可要当心身子啊！”

  穆兰芝红着眼关切道，玉淑离点点头，看向同样面含担忧的穆玉芝。

  “麻烦五公主照顾其琛。”

  “其琛，已经取好名字了吗！”

  怀中的小人皮肤还有些红，皱巴巴的小小一团，比普通的孩子稍小些，闭着眼睛正在睡觉，但是已经能看到穆邵凌的轮廓，眉眼间与玉淑离也有些相似。

  玉淑离面色柔软。

  “是呀，皇上生前亲赐的名字。”

  “憬彼淮夷，来献其琛，好名字。”

  殿里安静，他们交谈的声音虽小，一字不差的被众大臣听进耳朵里。皇上的长孙，平阳王的长子也不过赐名若晨，从来没有这般恩宠。

  来献其琛，来献珍宝，晨和琛，一字之差，却是天壤之别。

  “皇后娘娘要当心身体！”

  “请移至后寝休息！”

  “大局为重，先皇崩殂，宫里还要依仗娘娘，请娘娘保重身体！”

  大臣们七嘴八舌让她去休息，穆兰芝吩咐宫侍。

  “还愣着做什么，快抬软轿来！”

  玉淑离抓住她的手，虚弱道：“不用如此费事，在偏殿安排一处软榻就好。”

  “这里劳烦清王多费心。”

  穆倾尘一揖，身份转换，她是君，他为臣。

  出来大殿，玉淑离深吸一口气，清凉的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腥气，士兵们提着木桶，正在冲刷台阶。

  “皇后娘娘。”

  士兵们停下手中的动作，单膝跪地。地板已经冲刷干净，但这里是承乾殿，出入的都是贵人，所以地板也要格外的明亮些、干净些。

  陆离目送着她进了偏殿，倚着熟悉的宫墙，身形消失在原地。两个士兵拿着铲子，走过来，在地上挖了大坑，将木桶里的东西倒出来，新鲜的泥土盖在断肢残臂上。

  离开的时候，士兵在土上踩了踩。

  富丽堂皇的皇宫里换了很多主人，宫墙下不知道埋了多少尸骨，仍旧有人趋之若鹜或求而不得。

  比如说，前朝太子，陆离。

  “不知死活！”

  李居衡翻身上马，将银色面具罩在脸上。

  敢开城门，燕如云不是鲁莽之人，李居衡纵马一路杀过来，长剑指向她。

  “羽公子……”

  燕如云翻身躲过他的一击，手中长枪挑下一个士兵的头颅，血迹洒在李居衡胸前，青衫上点点红梅绽放。

  “该死！”

  满目甲胄之中他的一袭青衫格外注目，燕如云闪身躲在马腹下面，马儿灵活的钻来钻去，李居衡冷冷一笑，夺过士兵的大刀，“嗖”的一下，白光闪过，战马被劈成了两半。

  燕如云面色一白，仓皇后退几步躲过攻击，看着倒地的战马，拳头一紧。

  居高临下的人脚尖一点，身形顿时消失在原地。

  好快！

  背后凉风袭来，燕如云侧身一倒，剑光削掉耳侧的头发，黑发尚未落地，更加凌厉的剑光将头发劈成两半。

  燕如云摔倒在地，手臂撞在兵器上，擦出一道血痕，余光里剑光劈向面门，躲闪不及！

  燕如云闭上眼睛，皮肤发紧，已经感觉到剑光到了面门之上，皮肤灼疼，剑气在脸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脑子里飞快地转动着，身体却不能移动半分，双手握紧长枪，瞳孔微缩。

  “铛”的一声，压力骤然消失，一条高大的身影挡在前面，替她阻挡了这一击。

  “韩潇！”

  燕如云松了口气，从地上爬起来，韩潇身后十多个一样装扮的黑衣人手持长剑，已经与池朗缠斗在一起了。

  他们两人联手，虽说不一定能战胜羽公子，但至少可以自保。

  城外的混战进入了胶着，池朗年少有成，训练的羽卫军进退有度，与宝剑出鞘的燕家军势均力敌，胜负难分。

  城内的局势暂且安定，但大军围城，信送不出去，锦都城四面环山，城西老姥山中驻扎着军队，背后青邙山连绵千里，东郊是皇陵祭坛。

  李国大军从南面攻打过来，走的应该是小竹镇的关卡。不知道那里，可是失守了……

  “文公子，落霞镇已经数日没有消息传出来了，红袖添香也没有任何动静。”

  一行人做客商打扮，有人为了保命，这个时候龟缩起来，不敢出风头。也有的人孤注一掷，发战争财，与军队做生意。

  提着头的买卖不是任何人都能做的，官道四通八达，但前后望去，只有连绵的青山和荒凉的古道，像他们一样的行人已经绝迹了。

  “再探。”

  蓝於将斗篷掀起，露出清丽的面容，只见她秀眉蹙起，表情凝重。

  “小竹镇……又是小竹镇！”

  清凉的嗓音小声喃喃，这个地方是陈暮雨反击的开始，好像当时，为了追查裴子健的死因，三国曾短暂的交锋，最后不了了之。

  如今十万人从这里悄悄潜入北齐，一定是出了内奸。

  红袖添香是梅阁的情报点，消息送不出来，只能说明，落霞镇被大军包围了。